如果这世界真的存在灵魂，又该以何种形式存在呢？
他的尸骨尚未安葬，他的灵魂尚未安息。恐惧和绝望将他逼成疯子，这个世界将成为囚禁他的牢笼。
“精神病院？呵，那是什么东西。”
“失常，”他抬眼望了望阴沉的天际，“然后坠入地狱。”
我要逃出去，这群疯子。
沈继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时间回到一周前。
“现场怎么样？”
“现场除了死者还有一个人，但是看起来有点精神失常，一直说人是他杀的。从现场来看，我们可以提取到有用的指纹和血迹，已经送检了。屋内的物品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保险箱也被打开了，看起来像是入室抢劫杀人。”
姜知停下步子，问道：“现场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正在问话。不过，我们通过寻访得知，这个人平时就神神叨叨的说自己哪里哪里有病，还说有人要杀他，邻居都说他八成脑子有些问题……”
臆想症？
“去调查他和死者的关系。先扣着他，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身后的人应了一声便按着他的吩咐去做了，姜知路过审讯室，朝里面看了一眼。
那是个长得很清秀的人，只是总让人感觉他的眼里有一层散不开的雾，看起来有些无神。他本就比较瘦弱，身子佝偻着，像是要把自己极力缩成球。
姜知看了他一会儿，便走开了。
然而，就在他走开后不久，审讯室里的那名男子，腰渐渐地直了起来，双手捂住眼睛像是在哭泣。
“你说你是凶手，那就跟我们详细的说一下你杀人的过程吧。”
双手背后，那人的嘴角似乎扯开笑了起来。可随即他放下双手，笑容早已不见。那双眼里的雾，也散开了。
前前后后不过多久，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对面问话的警/察好像也被吓到了，但是想起他的邻居说他神经不太正常，便也没有太当回事。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和他合租，他疯了，我就杀了他。”
那个警/察停下了笔。
“疯了？”
“对，他疯了。自从有一天他出去后回来就变了，总是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有病，还说有人要杀他。我说送他去医院，他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拿起刀来想杀我。我想报警，但是他时刻盯着我，说如果我报警我就完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趁他不注意，把他杀了。”
那人说话十分镇静，让人不由觉得这段话是他早就编好的。
那个警/察已经把笔扔下来，看起来也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打算。
几分钟过去，谁也没有开口。
那个警/察用手抹了两把脸，抬起笔草草写了几句。对面的人依旧默不作声，像是在看这个有些混乱的警/察，又像是在发呆、亦或是想些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过多久，那个警/察写完了，干脆利落的一收拾笔录，椅子往后一退，一句话也没留下便离开了。
“死者叫徐鸣，和嫌疑人沈继是朋友。死者没有家属，这几年的行踪也没人知道。”
“沈继说他和死者徐鸣正在合租。”说话的正是刚从审讯室出来的那个警/察。
“合租？可是我们寻访的时候邻居说那间屋子只有沈继一个人住啊，他们也都说从来们见过徐鸣。”
“还有呢，”那个警/察翻开笔录，说道，“我们从邻居那儿得知，沈继精神不太正常，可沈继却说，是徐鸣的精神不太正常。”
众人听完都皱起了眉头。
“审讯的时候，沈继前后态度有很大变化，就像是换了个人，要不是他神经不正常，要不就是他在说谎。”
姜知看着那份笔录，没有说话。
小刘凑到桌子边，看了看两人的照片。
“这俩人，长得也不像啊，怎么就凭空冒出来个徐鸣害死了呢……”
的确，从问询的几家来看，邻居们都一致认为沈继是一个人住，并且精神有问题，但是这无法解决徐鸣的存在这一问题。如果真的像沈继说的，两人是合租关系，徐鸣没有离开过房子所以邻居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倒也勉强解释的过来，但另一方面，沈继的精神状况真的没问题吗？
所以人都在等下午的血迹和指纹检验结果，单从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无所做出什么判断。
“检验报告出来了。”法医将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姜知，众人围了过去，“现场除了死者外所存在的另一种血迹和指纹，均不是嫌疑人沈继的。但是我比对了一下信息库，找到了这个嫌疑人。”
“孙伟刚？”小刘看着报告说道。
“对，他曾因抢劫被判了四年，两年前刑满释放。”
“这孙伟刚不是沈继楼下那维修工吗？”
“操，还不赶紧把人抓回来！”
说完，几个人就奔了出去。
抓捕出其意料的进展的很顺利，孙伟刚在家里被抓了个正着，这家伙正在收拾东西，明天的飞机。要说这小子也是胆大，抢完钱杀完人也不管自己留没留下什么证据，还在家里蹲着。
孙伟刚招的倒也利索。
他早就盯上这家了，沈继看起来像个疯子似的，但前不久他可撞见沈继去银行取钱，好家伙，装了满满一大包！白天一般没人，他就装着去修理东西，趁没人发现进去了。
“我以为没人，装完钱一转身就看见他了。”
“谁？沈继？”
“不，不是他，是另一个人，我没见过他。不过当时我一慌，就拿出了提前准备的刀，准备杀人灭口。”
“那个人精神状况怎么样？想不想疯子？”
“疯子？他肯定不是疯子！他问了句你是谁，我也没答他，上去就是一刀，他还躲过去了，来来回回我捅了好几刀，都被他躲过去了，还差点让他把刀夺了去！”
“他没喊救命吗？”
“没有，一声没喊。他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没大有什么力气，不然我说不定还真斗不过他！”
姜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你杀了人，就不知道收拾一下现场？指纹就算了，还留下了血迹，是生怕我们抓不到你？”
“我擦了，”孙伟刚抬起头看他，“我把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擦了，谁他妈知道你们从那儿找到的。”
姜知一愣。
找到指纹和血迹的地方并不隐秘，如果他真的擦过，应该不会不注意。
“可以结案了吧？”
姜知从审讯室出来，小刘问道。
他皱了皱眉：“还有两个地方有疑点。”
“扣留时间已经到了，沈继被放走了。我看他八成是个疯子，回去后看见徐鸣的尸体受了刺激，就以为是自己杀了他。”
“那徐鸣的存在怎么解释？”
“沈继和他合租，出于某种原因照顾他，徐鸣身体虚弱没出去过，所以没有人知道。”小刘顿了顿，继续说道，“结案吧，证据有了，口供也有了，你不能因为你的两个疑点就耗着全局的人陪你继续调查。我们还有很多案子等着呢。”
姜知没有说话。
沈继被放回去了，没过多久，这起案子就以入室抢劫杀人结案了。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来自首……”
小警/察抬起头，看了看来人，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你说人是你杀的，可问你现场为什么会出现第三个人的血你也不说话，你走吧，别再来了，不然我就以扰乱秩序逮捕你了！”
沈继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嘶我说你……”
“哎哎……”旁边的一个老警员拉住正准备把人赶走的小警/察，“他也没什么亲人，邻居也不管他，你把他送医院看看，八成是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小警/察应下了。
没过多久，沈继就被送进附近的一家精神病院了。
起初还好，他也没有挣扎，可是一个星期后，他每天都疯了一样的想要逃出去。
“我没有疯！让我出去！”
几个护士上手把住了他。
“有几个疯子承认自己疯了？别管他，给他打一支镇定剂。”
我要逃出去，这群疯子。
沈继以为他终于自由了，可是新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电视在重复着无聊的新闻，左边床铺的病人又开始自残，护士废了好大劲才控制住他。右边床铺的人大小便失禁，穿着溢满屎尿的裤子在走廊里乱窜，年轻的护士嫌弃的捏着手指将床单抽下，用笔在5号床的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沈继知道，这个人今晚就会消失。
他的右手抓紧床单，牙齿啃咬着左手拇指的指甲，隐约好像在颤抖。
“我的尸骨尚未安葬，我的灵魂尚未安息……”可怕而低沉的声音不清晰的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恐惧和绝望将我逼成疯子，这个世界将成为囚禁我的牢笼。”
他缓缓站起身，空洞的双眼望着窗外。
“我不死不灭，我将带你们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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