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他们正在模拟对付“獠牙野猪”的场景。阿尘手持柴斧，模仿野猪的冲撞，低吼着冲向灵草藏身的一块岩石。
“吼——”
就在这时，一声真正的、充满暴戾气息的低吼，猛地从旁边的密林中响起。
两人浑身一僵，动作瞬间停滞。
只见一头体型比家猪大上一圈，浑身覆盖着肮脏的硬毛，嘴角呲出两根短小獠牙，眼睛泛着红光的……真正的獠牙野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正警惕地盯着他们这两个闯入它地盘的不速之客。
“真……真的有野猪。”灵草吓得小脸瞬间没了血色，声音都在发颤。
阿尘也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狂跳，握着斧头的手心全是汗。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师父在旁的情况下，真正遭遇妖兽。虽然师父说这玩意儿只是低阶妖兽，但那凶狠的眼神，粗重的喘息，无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别慌。”阿尘强作镇定，想起师父的话，压低声音对灵草说，“它好像还没想攻击我们，我们试试能不能吓走它。”
那獠牙野猪似乎也有些犹豫，它刨了刨蹄子，发出威胁的呼噜声，但并没有立刻冲上来。
“我吸引它，你看机会，用那个。”阿尘快速说道，他指的是灵草调配的那种气味最刺鼻的粉末。
“嗯。”灵草用力点头，小手哆哆嗦嗦地摸向腰间那个装着刺鼻粉末的布袋。
阿尘深吸一口气，将恐惧压在心底，猛地将手中的柴斧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响，同时学着记忆中父亲赶牛的吆喝声，大吼一声：“嘿！孽畜，看这边。”
他的吼声加上斧头顿地的声响，成功吸引了獠牙野猪的注意力。那野猪似乎被激怒了，红眼睛瞪着阿尘，发出一声更加响亮的咆哮，四蹄一蹬，低着头就朝阿尘猛冲过来。
“来了。”阿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没有后退，而是侧身让开野猪冲锋的正面，同时瞅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柴斧，狠狠地朝着野猪那相对柔软的侧腹砸去。这个动作，依旧带着他千锤百炼的“打铁”韵味，力道沉猛。
“砰！”
斧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野猪身上。虽然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高速冲锋的野猪身形一歪，发出一声痛哼。
就在野猪吃痛、动作稍稍停滞的瞬间。
“看招！”灵草抓准机会，将手中布袋里的深紫色粉末，奋力朝着野猪的头部撒了过去，那些粉末随风飘散，准确地笼罩了野猪的口鼻附近。
“吼……嗷呜！阿嚏！阿嚏！”
獠牙野猪像是被什么极其难闻的东西呛到了一样，猛地停下脚步，疯狂地甩着脑袋，鼻孔里发出痛苦的喷气声，眼泪鼻涕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甚至还连打了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那刺鼻的气味显然对它嗅觉灵敏的鼻子造成了极大的刺激。
趁它病，要它命……呃，不对，是趁它难受，赶紧跑。
“快走。”阿尘见状，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灵草，转身就往山谷外跑。
那獠牙野猪被刺激得晕头转向，只顾着在原地打滚刨地，试图摆脱那难受的气味，一时间也顾不上追赶他们。
两人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再也听不到野猪的咆哮声，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相视一笑，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兴奋。
“我……我们把它赶跑了？”阿尘喘着气，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笑容。“嗯，赶跑了。”灵草也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阿尘哥哥你好厉害，还有我那个药粉……真的有用。”
虽然只是一头最低阶的獠牙野猪，虽然他们只是将其驱赶，并没有猎杀，但这次小小的成功，却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他们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中。
他们发现，即使没有强大的法术，依靠师父教的“笨”方法，依靠彼此的配合，他们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这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信心。
试炼，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两人兴奋地分享着成功的喜悦，计划着如何更好地利用现有的“武器”和知识，去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青云门另一处更为精致奢华的庭院里，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也正在悄然酝酿。
墨羽端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灵茶，听着他那几个跟班的汇报。
“那两个废物最近好像开窍了点，居然在后山打跑了一头獠牙野猪。”尖嘴猴腮的弟子有些不忿地说道。
“打跑一头最低阶的野猪算什么本事？”胖弟子不屑地撇撇嘴，“进了万兽谷，随便一头妖兽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墨羽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匹夫之勇，雕虫小技，不足为虑。不过，既然他们非要不自量力地去参加试炼，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太‘轻松’了。”
他看向那几个跟班，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这次试炼，我不希望……看到他们两个活着走出万兽谷。”
几个跟班闻言，脸上都露出残忍的笑容。
“师兄放心！万兽谷里妖兽众多，地形复杂，‘意外’总是难免的嘛。”“没错，到时候，只要我们稍微‘引导’一下，让几头厉害点的妖兽去找找他们的麻烦……”“嘿嘿，就算他们命大没死在妖兽嘴里，缺胳膊少腿总是免不了的，看他们还怎么在青云门待下去？”
墨羽满意地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我只要结果。”
“是！师兄。”几个跟班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夜色渐深，星光璀璨。
•
“当——”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钟鸣，如同亘古传来的号角，骤然划破青云门山脚下清晨的宁静，回荡在每一位即将踏入万兽谷的外门弟子心间。
万兽谷入口，与其说是一扇门，不如说是一道巨大的天然石峡。两边是高达百丈、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陡峭崖壁，崖壁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藤蔓，显得阴森而神秘。峡谷入口处，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数百名身着青色道袍的外门弟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有激动，有紧张，有期待，也有深深的恐惧。弟子们三五成群，有的在低声交流着情报，分享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万兽谷生存秘籍；有的则在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和装备，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还有些胆子小的，则脸色发白，紧紧握着手中的法器或符箓，目光不安地瞟向那幽深的峡谷入口，仿佛那里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听说了吗？这次试炼的第一名，奖励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凝元丹’，能直接提升炼气期一个小境界呢。”“真的假的？凝元丹？我的天！拼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冲进前三！”“切，就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活着出来吧，我可听说，去年万兽谷试炼，有五个师兄被‘铁背苍狼’围攻，差点连骨头都没剩下。”“嘘，小声点，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只要在外围活动，小心一点，应该没事的。”
人群的喧嚣中，阿尘和灵草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与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的“装备”，实在是太寒酸了。
阿尘依旧是那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外门弟子服，背上除了那柄从杂役房“借”来的钝口砍柴斧，就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用来装水和少量干粮的布包。
灵草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腰间系着的那几个装着各种草药粉末和药丸的小布袋，身上再无他物。既没有锋利的法剑，也没有闪烁着灵光的护身玉佩，更别提那些能瞬发法术的昂贵符箓了。
相比之下，周围的弟子们，即便是那些同样出身普通的，大多也有一柄像模像样的长剑或短刀，甚至有些家境稍好或运气不错的，还佩戴着低阶的防御法器，闪烁着微弱的灵光。而像墨羽那样的天之骄子，更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身着特制的、绣着银色云纹的劲装，腰悬宝剑，神采飞扬，与阿尘他们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喂，快看那两个‘宝贝疙瘩’。”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正是墨羽的那位尖嘴猴腮跟班，“就凭他们这身行头，也敢来参加万兽谷试炼？是打算用那把破斧头去给妖兽挠痒痒吗？”
“哈哈哈！我看他们是准备进去捡柴火吧！”另一个胖跟班也跟着起哄，“灵草师妹倒是准备充分，带了这么多香料？是准备把自己腌入味了，好让妖兽吃得更香一点吗？”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阿尘的脸瞬间涨红，握着斧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殊不知，阿尘手中看似普通的砍柴斧，却是青山门下的坊市，一个名为老陈头的打铁匠，暗中为阿尘偷偷打造的玄铁砍柴斧。阿尘听到这个尖嘴猴腮的墨羽跟班如此说他，他很想冲上去理论，但想起师父“守住本心，量力而行”的告诫，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灵草则低下头，小手紧紧抓着阿尘的衣角，身体微微发抖。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心里却委屈得不行。
就在这时，峡谷入口的高台上，负责此次试炼的墨长老出现了。他依旧是那副严肃刻板的模样，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下方所有弟子。
“肃静！”他的声音蕴含着灵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万兽谷试炼，既是尔等机缘，亦是生死考验。谷内妖兽横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可能身死道消。”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厉：“试炼为期三日。以猎取妖兽内丹及采集指定灵草‘风涎花’的数量、品级评定成绩。谷内禁止同门相残，违者严惩不贷。但，妖兽无眼，生死各安天命。”
“记住，量力而行，不可贪功冒进。若遇无法匹敌之危险，可捏碎此玉符，自有宗门长辈前去救援，但同时，也意味着试炼失败，成绩作废。”说着，他一挥手，数百道微弱的白光飞向每一位弟子手中，化作一枚鸽蛋大小、触手微凉的白色玉符。
“时辰已到，入谷。”随着墨长老一声令下，峡谷入口处一道无形的、淡蓝色的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后面幽暗、深邃的谷道。
“冲啊！”“为了凝元丹！”“师兄等等我！”
早已按捺不住的弟子们如同潮水般汹涌着，争先恐后地冲进了那道光幕，身影瞬间消失在峡谷的阴影之中。人人都想抢占先机，深入谷中，猎取更高阶的妖兽，寻找更珍稀的灵草。
阿尘和灵草没有动。他们看着如同过江之鲫般涌入的弟子，直到人潮渐渐稀疏，才对视了一眼。
“灵草，怕吗？”阿尘低声问道，他自己的手心也全是汗。
灵草深吸一口气，小脸虽然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不怕！阿尘哥哥，我们按照师父说的做。”
“嗯，”阿尘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柴斧，“走，我们进去。”
两人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走进了那道光幕。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传来，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变换。
不再是峡谷入口处相对开阔的石滩，而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
参天的古树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冠如同墨绿色的华盖，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零星的阳光能够艰难地穿透缝隙，在布满腐叶和苔藓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草木腐烂气息和某种未知腥臊味道的湿热空气，让人胸口有些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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