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从密林深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嘶吼或怪异的鸟鸣,更添了几分阴森和诡异。刚才还喧嚣无比的人声,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他们是第一批踏足这片土地的人。
“咕”灵草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抓紧了阿尘的胳膊,“阿尘哥哥,这里好安静,安静得有点吓人”
“别怕”阿尘强作镇定,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的柴斧横在胸前,“师父说了,越是安静的地方,越可能有危险。我们小心点,沿着这条小溪走,尽量不要离开水源,也方便辨认方向”
他们选择了一条蜿蜒流淌的、水流并不湍急的小溪作为参照,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密林深处前进。
阿尘走在前面,用斧头拨开挡路的藤蔓和灌木,眼睛像猎豹一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这得益于他长期打铁和练习“笨”法子锻炼出的对身体的掌控力。
灵草跟在后面,小鼻子不停地轻轻翕动着,辨别着空气中各种复杂的气味。她那经过特殊训练的、对植物的敏锐感知力,此刻也发挥了作用。
“阿尘哥哥,左前方那片蕨类后面,好像有东西……”她忽然小声提醒。阿尘立刻停下脚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茂密的、比人还高的羊齿蕨后面,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脏都提了起来。
阿尘做了个手势,示意灵草退后,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斧柄敲击了一下旁边的大树干,同时大喝一声:“谁在那”
“嘶嘶——”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羊齿蕨丛一阵剧烈晃动,紧接着,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浑身覆盖着墨绿色鳞片、头顶长着一个肉瘤的毒蛇,猛地窜了出来!它昂着三角形的蛇头,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一双冰冷的竖瞳死死地盯住了阿尘。
“是‘瘤头蝰’,书上说有剧毒。”灵草失声叫道。
那瘤头蝰显然是被惊扰了,极具攻击性,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猛地一弹,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阿尘激射而来,张开的毒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阿尘瞳孔猛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师父教导的“打铁”发力技巧用了出来。身体猛地一沉,重心下移,手中的柴斧没有去砍,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用宽厚的斧面,狠狠地拍向了激射而来的蛇头!
“啪!”
一声闷响。
阿尘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斧面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握不住斧头。而被他拍中的瘤头蝰,更是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几米外的腐叶堆里,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呼..呼”阿尘拄着斧头,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死神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
灵草也吓得小脸煞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跑上前查看:“阿尘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阿尘摇摇头,看着地上那条死去的毒蛇,心中一阵后怕,但也有一丝奇异的兴奋——他居然真的用一把破斧头,拍死了一条毒蛇妖兽,虽然只是最低阶的那种。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半天里,他们仿佛捅了低阶妖兽的窝。
先是遇到了一群如同脸盆大小、翅膀振动时发出嗡嗡巨响的“鬼面蚊”,它们口器如同钢针,悍不畏死地朝着两人扑来。幸好灵草早有准备,及时撒出了师父给的驱虫药粉,那刺鼻的气味让鬼面蚊群一阵混乱,不敢靠近,两人才得以趁机逃离。
随后,他们又在一处沼泽边缘,遭遇了几只行动迅捷、擅长钻地偷袭的“泥沼鼠”这些老鼠虽然个体实力不强,但极其狡猾,神出鬼没。阿尘凭借着日益敏锐的感知和沉稳的格挡,用斧头拍死了两只,剩下的见势不妙,便立刻钻入泥地消失不见。
接着,在试图攀爬一处布满藤蔓的断崖时,那些看似普通的藤蔓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毒蛇般缠向他们!是“绞杀藤”!阿尘奋力用斧头劈砍,灵草则急中生智,将一种带有轻微腐蚀性的草药汁液涂抹在藤蔓上,那藤蔓吃痛,才不甘地缩了回去。
每一次遭遇,都让他们心惊肉跳,每一次化解危机,都让他们精疲力尽。他们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些初期的袭击,但速度却被大大拖慢了。当他们好不容易走出那片令人压抑的密林,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时,发现大部分弟子早已不见了踪影,显然已经深入到了万兽谷更内部的区域。
“我们好像落后很多了。”阿尘看着空旷的河谷,有些沮丧地说。干粮和水分消耗了不少,体力也损耗严重,但他们连一枚像样的妖兽内丹都没弄到,更别提找到那什么“风涎花”了。
“没关系,阿尘哥哥,”灵草安慰道,“师父说了,量力而行,安全第一。我们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笑声伴随着急促的破风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哈哈哈!快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废物二人组’啊。”
只见墨羽带着他那几个跟班,身形如同鬼魅般几个闪烁,便轻松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停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他们几人衣衫整洁,气息平稳,显然应付之前的那些低阶妖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砍瓜切菜般轻松。
墨羽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阿尘和灵草,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哟,两位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成了哪只妖兽的粪便了呢!怎么?走了半天,就在这外围跟蚊子、老鼠、破藤条玩泥巴?”
尖嘴猴腮的跟班立刻接口道:“墨羽师兄,您就别取笑他们了,能活着走到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说不定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来,就把他们吓跑了呢。”
“哈哈哈!”几人再次发出刺耳的嘲笑。
“就你们这速度,别说猎取内丹了,等试炼结束,你们能不能走出这万兽谷都难说”胖跟班也鄙夷地说道,“趁早捏碎玉符滚蛋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浪费宗门资源来救你们!”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阿尘的拳头再次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和灵草共同经历的那些惊险瞬间,想起了他们是如何依靠彼此的配合和师父的教导一次次化险为夷。他忽然觉得,这些人的嘲笑,似乎也没那么刺耳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起灵草的手,绕过墨羽等人,准备继续沿着河谷前进。
灵草也抬起头,倔强地看了墨羽一眼,然后紧紧跟上阿尘的脚步。
“哼!不自量力。”墨羽看着两人沉默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和不屑。在他看来,这两个废物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师兄,就这么放过他们?”尖嘴猴腮的跟班有些不甘心。
“急什么?”墨羽冷笑一声,“好戏,还在后头呢。先让他们再往前走走,去该去的地方,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理会阿尘和灵草,带着跟班,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河谷的拐角处,速度之快,远非阿尘他们可比。
看着墨羽等人消失的方向,阿尘停下脚步,眉头微皱。他总觉得墨羽刚才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隐藏着某种恶意。
“阿尘哥哥,怎么了?”灵草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阿尘摇摇头,将那丝不安压在心底,“灵草,你看那边。”他指向河谷远处,一处迎着风、长满了奇特矮树的陡峭石壁。“师父说,‘风涎花’喜欢生长在风口之处,而且根部常伴有‘风蚀菇’。你看那石壁的颜色和形状,很符合描述,我们去那边看看。”
虽然落后了许多,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明确的目标,让两人重新振作起精神。他们不再理会别人的嘲笑和进度,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寻找那试炼的目标之一——风涎花。
夕阳开始西斜,将河谷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却也拉长了地面上扭曲的阴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这两个孤独前行的身影。万兽谷的夜晚,即将降临,而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显露獠牙。
•
“呼——”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掌,猛地拍打在河谷峭壁之上,卷起沙石,发出呜咽般的怪啸。走在前面的阿尘被吹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而跟在后面的灵草更是被吹得连连后退,惊呼一声,小小的身子差点被卷离地面。
阿尘眼疾手快,猛地回身,一把抓住灵草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风势。两人背靠着一块凸出的岩石,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什么鬼地方?”阿尘抹了一把被风沙迷住的眼睛,心有余悸地骂道,“风怎么这么大?”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眼前是一面几乎垂直的、高达数十丈的巨大石壁。石壁呈现出一种常年被风侵蚀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裂缝和奇形怪状的凸起,仿佛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狂风正是从石壁上方毫无遮挡的开阔地带灌下来,遇到这陡峭的阻碍,形成了猛烈的乱流。
而在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峭壁半腰,一处稍微向内凹陷、似乎能勉强避开部分风势的岩缝边缘,几株顽强生长着的、散发着淡淡青光的奇特小花,正迎着烈风,微微摇曳。那花的形状有些像兰草,细长的叶片如同翠玉雕琢,花瓣则是半透明的淡青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聚了风的精华,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气息。
“阿尘哥哥,快看”灵草眼睛尖,最先发现了目标,她激动地指向峭壁,“那里!是不是风涎花?”
阿尘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又对照了一下脑海中师父描述的特征,尤其是那花根部隐约可见的、如同木耳般贴在岩石上的灰白色菌类——风蚀菇,心中也是一阵狂喜。
“是,肯定是风涎花,还有风蚀菇,错不了”他兴奋地喊道。总算找到了,这可是试炼的两大目标之一。只要采到这几株风涎花,他们这次试炼就不算空手而归。
然而,短暂的兴奋过后,两人看着那几乎与地面垂直、被狂风肆虐的峭壁,以及那生长在半空中、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远在天边的风涎花,心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怎么上去啊”灵草的小脸垮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么高,又这么陡,风还这么大,别说人了,我看猴子都爬不上去吧”
阿尘也沉默了。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柴斧,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别说绳索了,连根结实点的藤条都没有。这峭壁看上去虽然有不少可以抓握的凸起和裂缝,但很多地方都覆盖着滑腻的青苔,而且常年风化,谁知道哪块石头是松动的?更别提那要命的狂风了,一个不小心,被吹下去,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放弃吗”这个念头在阿尘脑中一闪而过。捏碎玉符,或许是最安全的选择。但随即,墨羽等人讥讽的嘴脸,墨长老那“滥竽充数”的评语,还有师父那句“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遛遛”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不,不能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想起了自己这几个月来,日复一日挥动铁锤(烧火棍,斧头)砸击石头的场景;他想起了自己那远超常人的力量和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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