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长老赫然坐在主审席位区域的右侧首位,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同毒蛇般时不时扫过堂下的阿尘和灵草,眼中的寒意和杀机毫不掩饰。他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此次会审中,将这两个“小杂碎”彻底钉死,以绝后患。
而在他下首不远处,墨羽也作为“重要人证”列席旁听,他低眉顺眼,一副恭敬守礼的模样,但眼底深处那丝丝缕缕的得意和怨毒,却怎么也藏不住。
大殿的气氛,庄严肃穆到了极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落针可闻。
坐在最中央主审席位上的,是一位面容清癯、须发皆白、身着月白色云纹道袍的老者。他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十岁,双目微阖,神情淡然,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不太上心,但偶尔睁开眼时,那眼中闪过的精光,却如同星辰般深邃,让人不敢小觑。这位,便是青云门掌管刑罚戒律的首席长老——玄清长老,据说修为深不可测,处事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
“咳。”玄清长老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关于百草园月凝花失窃一案,相关人证物证,诸位想必已有所了解。今日召集会审,便是要对此案做一了断。”墨师弟,“他将目光转向墨长老,”你负责初审,先将情况简要说明一下吧。“
“是,玄清师兄。”墨长老站起身,对着玄清长老和周围的长老们拱了拱手,然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长老,事情经过其实很简单。外门弟子阿尘、灵草,二人受命看守百草园,却利欲熏心,监守自盗,盗取了园内即将成熟的镇园之宝——月凝花。此二人被当场抓获后,起初百般狡辩,但在对其住处进行搜查时,当场搜出了被盗的月凝花,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厉:“更有内门弟子墨羽作证,曾于案发当晚,亲眼目睹与此二人身形极为相似的可疑人影,鬼鬼祟祟地从百草园方向离开。种种证据,皆指向此二人。依本长老看,此二人年纪虽轻,却心术不正,胆大包天,盗窃宗门至宝,罪不容诛。为儆效尤,理应废除修为,打入死牢,严惩不贷。”
墨长老的话掷地有声,语气斩钉截铁,直接就给阿尘和灵草定了死罪,并且提出了极其严厉的惩罚建议。
大殿内,不少长老微微点头,似乎认同墨长老的看法。毕竟,在他们看来,证据链确实完整:人证(墨羽)、物证(搜出的月凝花)、作案时机(唯一看守者),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至于两个区区炼气初期的外门弟子,有没有胆子和能力偷盗月凝花,反而被忽略了。
阿尘和灵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紧张地看着首席的玄清长老,希望这位以公正著称的长老能给他们一个辩解的机会。
玄清长老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似乎在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目光落在了阿尘身上:“堂下弟子阿尘,墨长老所言,你可承认?”
来了。
阿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和愤怒。他知道,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机会。他挺直了跪着的脊梁,抬起头,迎着大殿内数十道审视的目光,朗声道:“回禀首席长老,弟子阿尘,绝不承认,弟子与师妹灵草,是被冤枉的,我们从未盗窃月凝花。那所谓的‘人赃并获’,更是彻头彻尾的栽赃陷害。”
他的声音虽然因为修为低下而显得有些微弱,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掷地有声。
“哦?”玄清长老眉毛微微一挑,“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
“证据?”阿尘顿了顿,他知道空口白牙的喊冤是没用的,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他想起了和灵草在禁闭室里商量的对策,以及师父的提示。
“回禀长老,”阿尘目光转向被作为“证物”呈放在大殿一侧玉盘中的那株月凝花,“弟子不敢说有直接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弟子可以证明,那株被‘搜出’的月凝花,本身就存在极大的疑点,它根本不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长老都将目光投向了那株依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月凝花。
墨长老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狡辩?那月凝花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难道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请长老息怒,”阿尘不卑不亢地说道,“弟子并非胡言乱语,而是有理有据。弟子自幼在青石镇跟随家父打铁,虽然修为低微,但对一些‘力’的作用和‘物’的形态变化,还算有些粗浅的认识。”
他指着那株月凝花,声音清晰地说道:“弟子斗胆,请诸位长老仔细观察那月凝花的根茎底部,寻常采摘灵药,若是为了入药,会用利刃齐根切断;若是为了移植,则会小心翼翼地连带根部泥土一同挖出,尽量保持根系完整。但是,诸位请看那株月凝花的根部切口,”阿尘加重了语气:“那切口边缘粗糙、不平整,明显带有撕裂和挤压的痕迹,甚至还有些发黑、坏死的迹象。这根本不像是用利器切割,也不像是小心挖掘留下的痕迹,反而更像是被人用蛮力,硬生生从什么地方折断下来,或者是早就断裂枯萎,然后被人为‘修饰’过的样子。”
他将自己打铁时观察金属断裂面的经验,巧妙地运用到了这里:“就像一块好铁,若是被仔细切割打磨,断口会平整光滑;可若是被强行掰断,或者本身就有裂纹,那断口必然是参差不齐,甚至会有卷边和暗伤。这株月凝花根部的状态,给弟子的感觉,就如同后者。”
阿尘的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而且还结合了他自身的“专业知识”,顿时让在场不少原本不以为意的长老,都露出了凝神思索的表情。他们纷纷运起目力,仔细观察起那株月凝花根部的细节。
“嗯,这小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这切口确实不太对劲。”
“寻常盗药,若是为了卖钱或自用,理应小心保存,如此粗暴折断,的确有些反常。”
一些长老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墨长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愚笨的黑小子,竟然能从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上找到突破口。他连忙辩驳道:“一派胡言,强词夺理,这分明是你们两个做贼心虚,慌乱之下处理不当,才导致根茎受损,还敢在此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墨羽也急忙附和道:“是啊,各位长老明鉴,他们两个修为低微,又是在夜间行窃,心中惶恐,手忙脚乱之下弄坏了灵药根茎,再正常不过了,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哦?是吗?”阿尘立刻反问道,“若我们真是慌乱之下处理不当,为何那娇嫩无比的花瓣和叶片却能保持得如此‘完美无瑕’,连一丝褶皱和损伤都没有?这岂非自相矛盾?”
“你……”墨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肃静!”玄清长老再次开口,制止了争吵。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灵草。“堂下弟子灵草,你又有何话说?”
轮到灵草了。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师父的鼓励和阿尘刚才的勇敢表现,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她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虽然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回禀首席长老,各位长老,”灵草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但吐字却很清晰,“阿尘哥哥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被冤枉的,而且弟子也能证明,那株月凝花,有问题。”
“哦?”玄清长老问道,“你又有何凭证?”
灵草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弟子天生对草木气息比较敏感。案发当晚,弟子虽然一直和阿尘哥哥守在百草园入口附近,但也隐约感觉到百草园深处,尤其是月凝花所在的那片区域,能量波动有些异常。”
“能量波动异常?”一位长老皱眉问道,“具体是何异常?”
“就是,”灵草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感觉,“大概在三更天快结束的时候,弟子忽然感觉到,那边传来一阵很短暂、很尖锐的、像是植物受到极大痛苦和惊吓的能量波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大地母亲的怀抱里撕扯了出去,然后很快,那片区域的生机就变得非常微弱和混乱,最后归于一种死寂,很不自然的死寂。”
她顿了顿,看向那株作为证物的月凝花,小脸上充满了肯定:“弟子可以肯定,那株被搜出来的月凝花,身上残留的气息,和弟子当晚感知到的那种‘被强行撕扯’的痛苦气息,完全不一样,它给弟子的感觉,更像是一件早就失去了生命、只是被外力维持着形态的标本。”
“标本?”这话再次引起了一阵哗然。
“胡说八道!感知能量波动?简直是痴人说梦!”墨长老怒不可遏,指着灵草厉声喝道,“你一个炼气一层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能量波动?我看你分明是和这小子串通好了,在这里胡编乱造,妖言惑众!”
“弟子没有胡编乱造。”灵草被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大声道,“弟子有办法证明。”
“什么办法?”墨长老冷笑。
灵草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阿尘鼓励的眼神,又想起了师父那句“想做啥就大胆去做”,她毅然决然地伸出了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在所有长老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再次开始掐动那个复杂而玄奥的手诀——乙木通灵印。
“嗡……”
微弱而奇异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因为是在长老会审大殿这样灵气相对充裕、且有众多高手在场的地方,手诀的效果似乎比在刑律堂时更加明显。
只见灵草的指尖,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同嫩芽般的翠绿色光晕。随着手诀的完成,一股无形的、充满着勃勃生机的奇异波动,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开来。
大殿两侧,原本只是作为装饰、栽种在巨大青铜鼎中的几株古松和翠竹,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竟然齐齐发出了“沙沙”的轻响!它们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翠欲滴,充满了活力,甚至连那些缠绕在古松树干上的枯萎藤蔓,都似乎有重新焕发生机的迹象。
这神奇的一幕,让在场所有长老都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什么手诀?”
“竟然能引动草木生机?”
“闻所未闻!此女……果然有些古怪!”
就连首席的玄清长老,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动容之色。他死死地盯住灵草的手诀,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明显发生了变化的植物,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看!各位长老请看!”灵草保持着手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弟子这手诀,乃是师父所传,名为‘乙木通灵印’,可以与草木沟通,感知它们的生机与情绪。弟子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植物是不会说谎的,它们能感受到最细微的环境变化和能量波动。失窃当晚,百草园的异常,弟子感知得清清楚楚,而那株所谓的‘赃物’,它身上的气息,是死的,是冰冷的,绝不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活物。”
灵草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众位长老耳边炸响!
乙木通灵印?
师父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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