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林惊羽和陆雪琪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
“我没事。”阿尘虚弱地笑了笑,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消散。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不远处的废墟中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墨羽,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器宗宗主,此刻正蜷缩在一片倒塌的梁木之下,浑身被浓郁的瘴气包裹,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气息奄奄,眼看就要不行了。
显然,在刚才归墟裂缝失控的瞬间,他被泄露出的瘴气严重侵蚀。
“哼,咎由自取。”有修士冷哼道。
对于这个挑起战乱,害死无数人的罪魁祸首,没有人会同情他。
然而,阿尘看着濒死的墨羽,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挣扎着推开林惊羽和陆雪琪,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墨羽。
“阿尘,你要做什么?”青阳子皱眉问道。
阿尘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墨羽的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出仅存的左手,轻轻地放在了墨羽那已经开始腐烂的胸口。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青绿色光芒,从阿尘的左手手心,缓缓渗出,融入了墨羽的体内。
这是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草木之心”的灵力。
“你,你。”墨羽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阿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能感觉到,一股精纯的生机之力,正在修复着他那被瘴气严重侵蚀的灵根与身体。虽然缓慢,却真实有效。
“为什么?”墨羽沙哑地问道。他想不明白,阿尘为什么要救他这个死敌。
“冤冤相报何时了。”阿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彻世事的平静,“你已罪孽深重,若能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守护’。”
说完这句话,阿尘左手上的青绿色光芒,彻底熄灭。
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也消耗殆尽。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地灵气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他,变成了一个凡人。
阿尘释然地笑了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他。是陆雪琪。
就在阿尘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一株枯黄的小草,悄然从他空荡荡的右边衣袖中钻出,温柔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草环。
草环之上,几片细小的叶片,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着,仔细看去,赫然是两个娟秀的小字——
“谢谢。”
……
不知过了多久,阿尘悠悠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朴的房间里,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一种久违的无力感传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修士了。
他抬起右手,空荡荡的衣袖下,手腕上缠绕着一个枯黄的草环,那两片刻着“谢谢”的叶子,依旧清晰可见。
阿尘轻轻抚摸着草环,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门被推开,林惊羽和陆雪琪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
“阿尘,你醒了。”林惊羽脸上露出了喜色。
陆雪琪看着阿尘,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青云门,以及整个东洲修真界,在经历了这场浩劫之后,百废待兴。
器宗,彻底覆灭。
墨羽,在被阿尘救活之后,并没有离开。
他独自一人,跪在器宗山门的废墟之中,整整七天七夜。
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七日之后,他站起身,对着青云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走到青阳子面前,交出了器宗所有残存的典籍和资源,只说了一句话:“我终于明白,强者不是征服,而是守护。”
说完,他便散去了全身修为,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凡人,默默地离开了青云山,不知所踪。
一场席卷东洲的风暴,就此平息。
阿尘的故事,也暂时告一段落。
他失去了强大的力量,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与感激。
或许,正如灵草所言,有些代价,是值得付出的。
而他手腕上那个枯黄的草环,以及那句无声的“谢谢”,将永远陪伴着他,见证着这段不平凡的过往,也昭示着一个全新的,属于凡人阿尘的未来。
•
墨渊老魔形神俱灭,归墟裂缝亦被阿尘以右臂玄铁灵根为代价彻底封印,东洲修真界总算从连番大战的阴影中稍稍喘了口气。阳光重新洒在青云门的山峦间,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暖意。各门各派都在忙着清点损失,救济凡人,重建家园。
阿尘的日子,却变得格外简单。他如今住在青云后山一处清幽的竹院里,每日里不过是洒扫庭除,挑水劈柴,偶尔也会捧起一本青云门最基础的吐纳心法看上几眼,只是丹田气海再无半分涟漪。他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右手衣袖空空荡荡,唯有左手手腕上,那个枯黄的草环依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上面“谢谢”两个小字,在阳光下依稀可见。
“阿尘,今日气色看着不错。”林惊羽提着一个食盒,和陆雪琪并肩走了进来。食盒里是陆雪琪用丹霞谷送来的药膳方子,精心熬煮的粥品。
阿尘放下手中的斧头,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带着平和的笑意:“惊羽,雪琪,你们来啦。每日活动活动筋骨,反而觉得身子骨轻快了不少。”
陆雪琪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布衣,以及那空荡的袖管,眼神中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她将粥碗递过去,轻声道:“山下青石镇送来的消息,似乎有些不对劲。”
“哦?青石镇?”阿尘接过粥碗,吹了吹热气,“可是那些流民安置出了问题?”青石镇是距离青云山最近的凡人集镇,大战之后,不少失去家园的百姓都涌向了那里。
林惊羽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流民。是镇上原本的居民,最近不少人身上起了些怪异的红疹,看着就像是生了锈的铁皮一样,一块一块的,颜色暗沉。而且,得了这病的人,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差,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
“生锈的铁皮?”阿尘舀粥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形容让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丹霞谷的药长老已经派人去瞧过了。”陆雪琪补充道,“带回来的几个病人,情况很不好。那些‘铁锈斑’扩散得极快,而且,寻常的解毒丹药、清瘴符箓,对这病一点用处都没有。更可怕的是,药长老说,那些斑点似乎在吞噬人的生机。”
“吞噬生机?”阿尘眉头微蹙,他想起了归墟裂缝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难道,那场大战的余波,并未真正平息?
接下来的数日,青石镇的“铁锈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起初只是皮肤出现铁锈般的斑点,随后便是四肢酸软无力,精神萎靡不振,不出三五日,整个人便如同被锈蚀透了的铁器,失去所有生命的光泽与活力,在极度的虚弱中悄然死去。死者的尸身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沉铁锈色,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成一堆铁屑。
青云门紧急派遣了数批擅长医道和净化术法的弟子下山施救。然而,令人心惊的是,即便是身怀灵力的修士,在接触到那些病人,或是进入被瘟疫污染的环境后,也开始陆续出现类似的症状。
修士的抵抗力确实比凡人强上一些,症状发展也相对缓慢,但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运转时,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灵力本身也在逐渐“生锈”,变得浑浊不堪,甚至隐隐有反噬丹田的迹象。
青云门,议事大殿。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青阳子负手立于殿中,面沉似水。清虚真人、韩长老以及几位主事长老皆是一脸愁容。
“掌门师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清虚真人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刚刚传回消息,第三批下山支援的弟子中,又有五人确认感染了‘铁锈瘟疫’。他们的灵力正在被那种诡异的力量同化、侵蚀。丹霞谷送来的灵药,也只能勉强延缓,无法根除。”
韩长老一拍大腿,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诡异的瘟疫。连修士的灵力都能污染,这要是再不想出办法,莫说青石镇,怕是整个山南都要遭殃啊。”
“老韩,莫要自乱阵脚。”青阳子沉声道,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我亲自去青石镇外围探查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归墟裂缝深处极为相似,却又更加隐蔽、更具渗透性的气息。它并非单纯的毒气或瘴气,而像是一种能够扭曲和污染天地灵气的‘法则’层面的力量。”
“法则层面?”了凡大师,宣了声佛号,面露惊容,“阿弥陀佛,若真是如此,寻常手段恐怕难以奏效。归墟裂缝虽已封印,但其泄露的能量,怕是已经渗透地脉,与一方世界的某些东西结合,演变成了如今这场灾祸。”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阿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刚刚沏好的清茶,走了进来。他如今在后山,除了调养身体,也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
“掌门,各位长老,请用茶。”阿尘将茶杯一一分发。他虽听不太懂那些高深的“法则”之论,但殿内压抑的气氛,以及长老们脸上那份沉甸甸的忧虑,他却看得分明。
青阳子接过茶杯,看着阿尘平静的面容,心中却是一动。这个年轻人,虽然失去了修为,但他曾经展现出的智慧与对特殊能量的敏锐感知,却是无人能及的。
“阿尘,你也听听吧。”青阳子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阿尘依言坐下,静静聆听。当听到“灵力被同化侵蚀”、“法则层面的力量”这些字眼时,他空荡荡的右臂处,似乎传来一阵微弱的幻痛。他想起了自己那条能够融合“湮灭”与“生机”的玄铁灵根,它似乎天生就能驾驭那些极端而混乱的能量。
“诸位,”丹霞谷的药长老也匆匆赶到,她神色憔悴,手中拿着几株已经完全石化的灵草,“这是我们用谷中秘法催生,蕴含精纯木系灵气的灵植。我们尝试用它们去吸附瘟疫病人身上的‘锈斑’,结果,它们在接触到那些锈斑的瞬间,就迅速失去了所有生机,变成了这种毫无灵性的石头。”
“灵草石化。”阿尘心中一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草环。那草环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微微颤动了一下,一股极细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凉意透入他的肌肤。
“连精纯的草木生机之力都会被瞬间吞噬并石化,”青阳子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这‘铁锈瘟疫’,简直就是一切生机的克星。”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连丹霞谷的灵药都束手无策,修士的灵力还会被反噬,这几乎是宣判了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阿尘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掌门,各位长老。既然强行净化和对抗都无效,甚至会被反噬,那我们是否可以换一种思路?”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他。
阿尘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这‘铁锈瘟疫’的能量,既然能够侵蚀灵力,同化生机,说明它本身具有极强的‘吞噬’和‘转化’特性。我们或许可以制造一种特殊的法器,佩戴在修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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