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天空被捅了个窟窿,没命地往下倒。车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跳动的光晕,刺耳的喇叭声、金属撕裂的尖啸,还有自己骨头断裂时那声沉闷到令人作呕的“咔嚓”,一股脑地撞进我的耳朵,又瞬间被更深的嗡鸣淹没。
痛。
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从我的额头一路捅下去,贯穿了全身的神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挣脱这具破烂躯壳的束缚。温热的、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额角往下淌,流过睫毛,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猩红。
血的味道,混着雨水的腥气和汽油刺鼻的挥发味,灌满了我的口鼻。
意识像风中残烛,拼命想抓住点什么,手指却只能徒劳地在身下冰冷的、湿透的座椅皮革上划动,留下几道模糊的血痕。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震动贴着我的大腿传来。
是我的手机。屏幕在昏暗、混乱、被血水模糊的车厢里顽强地亮起,映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陆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带出一股荒谬的、垂死挣扎的力气。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指尖颤抖着,蹭过湿滑冰冷的屏幕,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同时点开了免提。
“……喂?”
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破碎不堪,被淹没在车外依旧喧嚣的雨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救护车鸣笛里。
“林晚?”陆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我此刻正坐在家里温暖的沙发上,而不是被困在冰冷扭曲的钢铁坟墓里,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紧接着,一个娇柔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刻意的慵懒和亲昵,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我濒死的神经里。
“阿沉,谁呀?这么晚……”
是苏晴。他的白月光,他心尖上永远碰不得的朱砂痣。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堵住了所有求救的话语。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短暂的停顿后,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冷酷地,穿透听筒,砸在我的耳膜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
“哦,晚晚?”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她出车祸了?……”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苏晴模糊的惊呼或询问。
然后,我听见了他后半句。
那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正好。”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将我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彻底碾碎。
“省了离婚费。”
“噗嗤……”苏晴没忍住的笑声紧随其后,像毒蛇吐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意,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嗡。
大脑里最后绷紧的那根弦,断了。
滔天的恨意,比身体上所有碎裂的骨头加起来还要尖锐的痛楚,瞬间吞噬了我。冰冷,黑暗,无边无际的绝望,裹挟着那两句淬毒的言语,彻底将我拖入了永恒的深渊。
省了……离婚费?
陆沉,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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