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木兰-女性匪首生存抗争

第11章 银簪冷:老匪首的夜访人

发布时间:2025-08-26 22:55:55

山寨的夜,像口装满陈酒的陶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月棠坐在账房里,就着油灯补那件被二当家扯破的衣袖——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上回齐整多了。窗外的风穿过灌木丛,沙沙地响,像是有人在后头踱步,可她知道,这会儿谁都不会来。

直到“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谁?”月棠手一抖,针尖扎进指尖,血珠子冒出来,滴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红。她抬头,看见黑煞寨的大当家“黑煞”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个酒葫芦,虎皮袍子松松垮垮地披着,领口露出半截黝黑的胸膛,倒比白天多了几分烟火气。

“大当家的?”月棠赶紧把针线收进袖兜,“您......您怎么来了?”

黑煞没接话,迈进来两步,把酒葫芦往账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闷响。月棠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捏着支银簪——点翠的簪头,珍珠缀在末梢,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可不就是白天她插在发髻上那支?

“今日那耳光,”老匪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旱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溅在账本边角,烧出个黑点子,“像我年轻时打的。”

月棠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她记得白天那记耳光甩出去时,二当家脸上扭曲的表情,记得围观弟兄们倒吸冷气的声音,更记得自己心跳如擂鼓的慌张——可此刻,老匪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比那记耳光还让她心头发颤。

“我......我那是......”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黑煞摆摆手,打断她:“我当年在黄河渡口当纤夫,有个老船主欺负新来的伙计,克扣口粮还抽鞭子。”他眯起眼睛,脸上的刀疤在灯光下像条盘踞的蜈蚣,“那会儿我刚学了两年拳脚,趁着夜色,一拳砸在他酒桌上,又一脚踹翻了他坐的太师椅。”他说着,伸手拿起桌上的银簪,在指尖转了个圈,“那老船主捂着脸骂我‘反了天了’,我抄起他供桌上的银簪——跟这玩意儿差不多——扎穿了他最宝贝的账本。”

月棠瞪大了眼睛。她想象不出这个如今威风凛凛的老匪首,当年竟也是个为了伙计出头的愣头青。

“后来呢?”她听见自己问。

“后来?”黑煞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那老船主报了官,我被关在县衙大牢里三个月。”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金牙,“可等放出来时,整个渡口的兄弟都管我叫‘黑哥’——再没人敢欺负新来的。”

月棠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账本边缘。她忽然想起白天徐石头偷偷跟她说的话:“大当家年轻时是黄河边上最厉害的纤夫,能一个人拉十丈的船逆流而上。后来张剥皮的爹勾结官府,把他爹活活打死在河滩上......”

“大当家的。”她放下衣角,倒了碗酒推过去,“您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黑煞接过酒碗,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胸膛上,他也懒得擦。“月丫头,”他放下空碗,盯着那支银簪,“你今日那记耳光,比老子当年还利索——直接扇在二当家的脸上,没半点含糊。”

月棠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账桌:“他私吞寨里的盐巴,我查了账本,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黑煞突然笑了,“那二当家会认?他会乖乖把盐巴吐出来?”

月棠摇头:“他不认,我就继续查。寨里的账本,我一笔一笔都对得清楚——他私吞的五担盐,换来的银子藏在后院地窖;他‘借’给清风寨的布匹,其实是以三成价格卖给了镇上的布庄,差价都进了他腰包。”

黑煞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这番话砸中了心窝。他沉默了半晌,伸手拿起那支银簪,缓缓插回月棠的发髻里——指尖擦过她耳际的碎发,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月丫头,”他声音低沉,“你比我当年狠。”

“我......我那是被逼的。”月棠下意识摸了摸发簪,“二当家撞翻我的账本,我若是不反击......”

“不是反击。”黑煞打断她,旱烟杆在桌上敲了敲,“是立威。”他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这山寨二十年没个正经管账的,弟兄们心里都憋着火——你今日那记耳光,扇醒了他们,也扇醒了老子。”

月棠怔住了。她想起白天那些围观的弟兄,有人眼里闪着光,有人攥紧了拳头,更有人偷偷冲她竖大拇指——原来她的举动,在这些人心里,竟是如此重要。

“大当家的,”她轻声问,“那二当家......”

“他敢吱声,老子就把他私吞的银子全抖出来!”黑煞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账本哗啦啦响,“不过你放心,老子不会让你一个人扛。”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碎银子和一张字据,“这是二当家去年‘借’给清风寨的布匹钱,我今儿个去他屋里搜出来的——字据上写着‘以三成价格代销,差价归己’,可清风寨的老当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月棠接过字据,借着灯光细看,上面果然画着歪歪扭扭的押印,正是二当家的笔迹。她抬头看向黑煞,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老匪首今夜来访,不仅是为了安慰她,更是来给她撑腰的。

“大当家的,”她把字据收好,“我明日就把这些账目整理好,贴在寨里的告示栏上——让所有弟兄都看看,哪些是该得的,哪些是被偷的。”

黑煞眯起眼睛,旱烟杆在手里转了一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子较真的劲儿!”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明儿个先别急——二当家肯定要去闹,让他闹!咱们就在告示栏前摆上账本、银子和字据,让全寨的兄弟评评理。”

月棠点头:“我听您的。”

黑煞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东西。“月丫头,”他声音放柔了些,“这山寨的担子,你挑得比老子想的还要稳。”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袱,打开是几块桂花糕,“今儿个去镇上,顺道给你带的——你小时候爱吃这个,石头说你每次来例假都喊肚子疼。”

月棠的指尖猛地一颤,差点把油灯碰翻。她望着那块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喉咙突然发紧——八岁那年坠马后,她躺在赵家的绣楼上养伤,母亲端着碗桂花糖水喂她喝;十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连碗红糖水都没给她煮过;十六岁被张剥皮逼着许配人家,连块像样的点心都没见过......

“大当家的......”她的声音哑了哑,“您......您怎么知道?”

黑煞咧嘴一笑,露出那颗金牙:“石头那小子,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指了指桌上的银簪,“这簪子是他今儿个偷偷从你梳妆匣里拿的——说怕你明日去告示栏前被人欺负,带个防身的。”

月棠的眼泪“啪嗒”掉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慌忙低头擦眼泪,却听见黑煞低沉的声音:“哭啥?女子活一世,哭多了没用。”他说着,又往她碗里倒了碗酒,“明日咱就贴账本,让全寨的兄弟都看看——谁是真心为山寨,谁是偷鸡摸狗的耗子!”

夜风拂过窗棂,带着山野间新抽芽的草木香。月棠捧着那碗酒,指尖触到黑煞留下的温度——粗糙的指腹,常年握刀磨出的茧子,还有那股子混着旱烟和汗水的烟火气。

她仰头饮尽碗里的酒,辛辣的味道呛得眼泪又涌了出来,却比任何时候都痛快。“大当家的,”她抹了把脸,“明日我听您的,贴账本!”

黑煞满意地点头,起身时虎皮袍子扫过桌角,带翻了那支银簪。他弯腰捡起,重新插回她发髻里:“戴着,好看。”他说完,大步往门外走,却又停住脚步,“对了,二当家今儿个去我屋里闹了,说你‘不守妇道’‘管什么账’。老子告诉他——这山寨的账本,以后只认月丫头的笔迹。”

门“吱呀”一声关上,月棠望着桌上那支银簪,还有那碗喝了一半的酒,忽然觉得这深沉的夜,也没那么冷了。她摸了摸发簪,指尖触到冰凉的翠玉,还有那颗圆润的珍珠——像极了黑煞寨众弟兄的心,看似粗糙,内里却滚烫。

明日,她要把这账本贴在寨口最显眼的地方,让阳光晒透每一笔糊涂账,让风雨洗清每一分冤屈。而那个看似凶狠的老匪首,会站在她身后,像座黑铁塔似的,替她挡住所有的风浪。

这银簪,这酒,这夜,还有这山寨里渐渐亮起的灯火,都在告诉她: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赵家丫头,而是黑煞寨真正的账房先生——能管钱,能护人,能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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