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冬里误闯的暖阳。
腊月的雨夹雪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冰碴。林微缩着脖子把最后一份外卖塞进保温箱时，巷口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昏黄路灯下，穿粉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正抱着流血的膝盖坐在积水中，不远处黑色宾利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半截骨节分明的手指，指间夹着的烟在雨幕里明明灭灭。
“先生！孩子好像骨折了！”林微把电动车往墙根一靠，蹲下身摸出备用的创可贴。女孩哭得浑身发抖，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血珠顺着校服裤管渗进雪水里，洇出暗红的花。林微抬头望那辆车，后座男人的脸隐在阴影里，只听见冷得像冰棱的声音：“她自己摔的。”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林微才发现自己新买的帆布鞋全泡在了泥水里。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黑色羊绒大衣下摆沾着雪沫，递来的支票上数字刺得她眼睛疼。医药费。他语气平淡，仿佛在打发街边乞讨的人。林微把支票推回去，用袖子擦掉女孩蹭在她围巾上的眼泪：举手之劳而已。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晏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名字在A市意味着什么——商业帝国的掌舵人，以铁腕和冷漠著称的资本巨鳄。而那个雨夜蜷缩在她怀里的小女孩，是他唯一的妹妹顾念，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他冰封世界里唯一的软肋。
一周后林微在医院做护工兼职时，又撞见了这对兄妹。顾念抱着玩偶坐在病床上画画，顾晏辰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林小姐？顾念的声音软软糯糯，林微这才发现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穿黄色雨衣的小人，旁边用红蜡笔写着天使姐姐。
顾晏辰挂了电话，目光扫过林微洗得发白的护士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需要多少？他又拿出皮夹，这次林微看清他手腕上价值七位数的腕表，与她磨破边的橡胶手套形成荒诞的对照。我是这里的护工。她垂下眼，把体温计塞进顾念腋下，按工时收费，一小时25块。
那天傍晚换班时，林微在护士站收到一袋包装精致的甜点，卡片上只有潦草的签名。她把马卡龙分给同科室的实习生，自己咬着最便宜的全麦面包，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发呆。手机突然震动，是催缴母亲手术费的短信，数字后面的零像一个个黑洞，要把她吞噬进去。
顾晏辰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林微抱着病历夹从旋转门出来时，他正靠在车门边抽烟，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我妹妹很喜欢你。他把烟蒂摁灭在雪地里，考虑做她的专职陪护？月薪10万，解决你母亲的手术费。林微的指甲掐进掌心，雪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地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
2糖衣包裹的冰刃。
三月的樱花落在顾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上，林微攥着那张催款通知单，指节泛白。顾晏辰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钢笔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个圈，发出轻响。签字。他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谈论天气，两年婚姻，我帮你还清所有债务，包括你母亲后续的康复治疗。窗外的樱花被风卷起，扑在玻璃上，像一滩碎裂的胭脂。
文件第17条写着婚姻存续期间不得产生真实感情，林微的指尖抚过那行冰冷的宋体字。顾晏辰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她一颤。林小姐，他凑近，呼吸带着雪松香水的冷冽，你该清楚，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那道为救顾念留下的疤痕，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精准的算计。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没有亲友祝福，只有律师在场见证。林微穿着租来的白色婚纱，站在民政局门口等顾晏辰。他开着黑色迈巴赫出现时，副驾座上放着一束香槟玫瑰。忘了买。他语气随意，将花塞进她怀里，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像哭过的痕迹。林微抱着那束花，看着他转身与律师交谈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忘记重要的日子。
婚后的生活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顾晏辰会在早餐时递来温好的牛奶，记得她不吃香菜，甚至在她夜班回家时留一盏玄关的灯。林微在医院值完大夜班，凌晨三点推开家门，看见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财经报纸。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厨房有你喜欢的红豆粥。她捧着那碗还温热的粥，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窗外的月光洒在他挺直的背影上，竟生出几分暖意。
顾氏集团的周年晚宴上，有女伴故意撞翻红酒洒在林微礼服上。林微正手忙脚乱地擦拭，顾晏辰突然揽住她的腰，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我的妻子，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他的指尖掐着她的腰侧，力道大得让她生疼，可看向宾客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林微僵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第一次分不清这温柔是真是假。
林微开始在深夜失眠。她躺在顾晏辰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他手臂上的烫疤——那是她某次做饭被热油溅到时，他伸手替她挡下的。那天他皱着眉骂她笨，却亲自给她涂了烫伤膏。这些碎片般的温柔像毒药，让她明知是假，却忍不住沉溺。
某个雨夜，林微发烧到39度，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她喂药。她抓住那人的手，喃喃道：别对我好——求你——顾晏辰的动作顿住，黑暗中，他的眼神复杂难辨。第二天林微醒来时，床头柜上放着退烧药和温水，顾晏辰已经去公司了。只有床单上残留的一丝雪松味，提醒她昨夜并非梦境。
林微在医院药房抓药时，撞见顾晏辰的特助。对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塞给她一张支票。顾总说，特助声音压低，这些是这个月的表演费，让你——继续演好顾太太。林微捏着那张支票，指节泛白。窗外的阳光刺眼，她突然想起顾晏辰某次醉酒后，抱着她低声说：林微，别爱上我。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那天晚上，林微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一片樱花林里，顾晏辰穿着白衬衫向她走来，笑容温柔。可当她伸手去触碰时，他突然化作无数樱花消散在风中。林微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哭了。身边的顾晏辰睡得很沉，月光下，他的侧脸依旧俊朗，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她轻轻下床，走到阳台，看着楼下万家灯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婚姻，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交易。她用两年青春和真心，换他笔下的一纸契约。而那颗逐渐沉沦的心，早已在他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里，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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