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门缝钻进鼻腔时,林微正蜷缩在客厅角落的地毯上。顾晏辰的皮鞋停在她眼前,意国手工定制的鳄鱼纹鞋面沾着未干的雨水,倒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茶几上摊着那份打印整齐的文件,标题“活体肾脏捐献同意书”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视网膜生疼。
“签字。”顾晏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将钢笔扔在文件上,金属笔帽在光滑的桌面滚动,发出刺耳的声响。林微抬起头,看见他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耳麦线藏在衣领里若隐若现。窗外的梧桐叶被狂风卷着拍打玻璃,像无数只绝望的手在叩门。
文件第5页夹着张医院的诊断报告,顾念的名字旁用红笔圈出“急性肾衰竭,需立刻移植”。林微的手指抚过报告末尾的医生签名,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特护病房外听到的对话——“顾先生,令妹的血型特殊,直系亲属中只有您的妻子符合配型条件”。原来那场瑞士出差是假,带顾念做全面检查才是真;那些深夜的电话不是公司事务,而是与医生讨论摘除她肾脏的最佳方案。
“她是你妹妹。”林微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法律规定直系亲属才能捐献。”顾晏辰突然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茶几上的照片。相框里顾念穿着粉色公主裙,依偎在少年时期的他身边,两人眉眼间有着惊人的相似。“法律可以改,”他凑近她耳边,呼吸带着雪松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或者,你想让你母亲的ICU账单永远付不清?”
防盗门被反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林微冲到门边时,只听见电子锁“嘀”的一声,红色指示灯在猫眼旁亮起。顾晏辰将她的手机扔在沙发上,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好好考虑。”他扯松领带,露出颈间那道被顾念抓伤的疤痕,“在我失去耐心之前。”
第四天清晨,林微在牛奶里发现了那片白色药片。药效发作时,她正试图用发簪撬开阳台的防盗网,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手腕被皮带牢牢绑在床栏上,顾晏辰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像缠绕在她脖颈上的绞索。
“配型报告出来了。”他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她嘴边,果肉白得像医院的石膏,“你的各项指标都完美适配。”林微偏过头,苹果滚落在床单上,在她和他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鸿沟。“我怀孕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不能这么做。”顾晏辰削苹果的手顿了顿,银亮的水果刀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寒光。“打掉。”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而已。”
第七夜的暴雨最大。林微趁着看守的保镖打瞌睡,用藏在发间的曲别针解开了手铐。她赤脚跑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抓起茶几上的同意书冲向玄关,却在电子锁前停住脚步——屏幕上跳出母亲病房的实时监控画面,护士正拔掉氧气管,老人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青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签,还是不签?”顾晏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林微看着监控里母亲逐渐微弱的呼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泪突然决堤。钢笔划破纸张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格外清晰,她的签名在“捐献者”一栏扭曲变形,像一个泣血的符号。
顾晏辰收起文件时,林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里。“顾晏辰,”她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得如同厉鬼,“你会遭报应的。”他掰开她的手指,将沾着血的纸巾扔在地上,转身时,婚戒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我只要念念活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林微瘫坐在地,听着窗外的雷声滚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彻底碎裂,连带着那颗曾经为他跳动过的心脏,一起沉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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