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窗口前，我把协议推过去。
沈哲低头看表，金属表带刮着玻璃，脆生生的响。他抬眼催：“快点，赶时间。”
我盯着他腕上的佛珠，十八颗檀木被盘得发亮。珠子缝里藏着暗红印子，是三年前我点的朱砂。那时候他搂着我，下巴抵着我发顶说要把全世界的光都给我。如今光还亮，他眼里早没我了。
我扯了扯嘴角：“过了今晚，不用赶了。”
他皱眉，像听了笑话，签完字转身就走。笔帽没盖，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黑，像只死透的蝴蝶。
三个月前，他带那女人回家。我在客房地板捡了根长发，绕指尖转两圈，陌生香水味刺得鼻头发酸。第二天，我把那缕头发、他剪下的指甲、一枚磨亮的铜钱，一起埋进祖宅老槐树下。槐树老得皮都裂了，像老太爷手背的皱纹，却最懂收债。没人知道沈哲能从穷小子混到今天，全靠我苏家“借运”的本事。我替他借了七年富贵，利息是他自己的命。
离婚证盖章的瞬间，天唰地暗下来。工作人员把红本递我手里，沈哲的手机炸响——合作方撤资，股价直线跳水。他猛地回头，眼里惊惶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晃了晃绿本，声音平平的：“恭喜啊，自由了。”
他的迈巴赫刚拐过路口，就被失控的卡车撞变了形。沈哲满身是血爬出来，怀里死死抱着保险箱，像抓着救命稻草。我撑伞走过去，蹲下来替他擦脸，指尖碰着他眼皮，烫得吓人。
“疼吗？”我轻声问，“当年你在雨里跪求婚，膝盖磨出血，也这么狼狈。”
他瞳孔缩成针眼，血丝爬满眼白：“是你……是你搞的鬼……”
我把食指贴在他嘴唇上，沾了点他的血：“别乱说话。”
话音刚落，天边一道雷劈下来，正砸在路边老槐树上。树断成两截，焦糊味混着雨气飘过来，像烧糊的麦芽糖。
当晚沈哲进了ICU。医生拿病危通知找我签字，说得委婉：“醒来机会不大。”我签字时，顺手摘了他腕上的佛珠。珠子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进排水沟，碎成好几瓣。
佛珠裂了，借运的阵就破了。空气里啪地响了一声，像根绷了七年的绳子断了，又像骨头被生生折断。
第七天，苏氏宣布收购沈氏。记者会上我戴着手套，对着镜头笑得得体：“多谢沈总这些年打下的基业，让苏氏少奋斗十年。”闪光灯一片亮，有人注意到我无名指上空空的，只系着红绳，串着枚旧铜钱。那是当年他求婚的聘礼，五块钱在地摊买的，现在总算物归原主。
夜里去医院，他居然醒了。纱布蒙着眼睛，手在空气里乱抓，像要抓点什么。
“苏晚。”我刚开口，他的手就顿住了。
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我梦见你剪了我的红线。”
我坐在床边，从口袋摸出小剪刀，捏住他最后一根指甲——月牙形，薄得像纸。
“不是剪，是收回来。”
剪刀落下去的瞬间，监护仪嘀地拉出直线，声音拖得老长，像声叹息。
走出病房时雨停了。天边挂着彩虹，颜色艳得有点假，像小孩用蜡笔涂的。我抬手转了转指间的铜钱，阳光透过方孔照进来，刺得人眯眼。
走到垃圾桶旁，我松开手，铜钱掉进去，咚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三个月后，苏氏股价翻倍。我登上财经杂志封面，标题红得刺眼：“最年轻女首富的复仇：她亲手拆了前夫的财神命格。”
采访时记者搓着手，眼神里全是探究：“听说沈总的死……有点蹊跷？”
我捋了捋袖子，露出腕上新纹的莲花，笑得云淡风轻：“死人不会说话，活人总得过下去。”
镜头扫过身后的墙，那里挂着幅字：“命由我作，福向己求。”
落款是我的名字，苏晚。墨色还新鲜，像刚写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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