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钉

第1章 寒鸦衔铃过阴山

发布时间:2025-08-26 11:28:50

铅灰色的天穹下,风雪如扯碎的棉絮,疯狂扑打着一辆吱嘎作响的囚车。

车轮碾过冻得坚硬如铁的泥土,留下一道深邃的辙痕,仿佛在大地上划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沈星移裹着一件分不清颜色的破旧棉袄,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守卒从车上推搡下来。

刺骨的寒风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物,但他挺直的脊梁没有丝毫弯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这片名为阴山屯所的流放之地。

目之所及,一片死寂。

荒凉的山岭上,枯树的枝桠在风中扭曲,像一具具挣扎着伸向天空的骸骨。

远处的山形轮廓,在昏暗天光下,宛如一具俯卧的巨大尸体。

而就在那“尸体”的肩胛处,一口青石砌成的古井兀自矗立在悬崖边缘,显得格外突兀。

那口井很古怪。

井口并非敞开,而是覆盖着一块巨大的圆形铁盖。

铁盖之上,七枚碗口粗的铜钉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深深嵌入,将铁盖与井沿死死钉在一起。

每一枚铜钉的顶端,都系着一条寸许长的黑色丝绳,绳末坠着一枚小巧的铜铃铛。

“新来的,就你了。”押送他的守卒呼出一口白气,粗糙的手指指向那口孤零零的古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那口锁龙井,三天之内死了两个人,现在没人敢靠近。你既然是京城里发配下来的‘贵人’,这活儿就交给你了,去守着它。”

沈星移没有作声,只是将目光凝定在那七枚铜钉上。

风明明是从北面刮来,可悬在铜钉上的铃铛却在寂静中无由自响。

叮铃……叮铃……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完全不随风势的起伏,反而像是在应和着活人的呼吸,一声,又一声,钻入耳膜,敲击着心脏。

阴山屯所的公房内,陈判官正襟危坐,面前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被穿堂风吹得摇曳不定,将他脸上的法令纹照得愈发深刻。

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一卷泛黄的公文,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宣读着律令:“阴山屯所守井人,沈星移。职责:戍守锁龙井,每夜三更准时巡视,期间不得擅离井台十步之外。若有异动,即刻鸣锣示警。”

他顿了顿,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前一任,是个叫老驼的本地人,前天夜里轮值时贪杯误事,失足摔死在井台边,被狼叼走了半边脸。再前一任,昨天死的,说是被冻死的。总之,你记住了,守好你的本分。”

沈星移垂下眼帘,低声应了句“是”,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了陈判官放在桌案上的右手上。

那只手,在宣读到“老驼”和“井台”这两个词时,出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颤抖。

而且,从始至终,陈判官的视线都刻意避开了与井相关的一切细节,仿佛那是个不祥的字眼。

“去吧,你的住处就在井边的小石屋里。”陈判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沈星移躬身告退。

转身之际,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公房墙角一堆杂物上,压着半幅残破的屯所舆图。

图上用朱笔标注了各处要地,唯独那口锁龙井的图形,周围的七枚钉子被描绘得格外清晰。

而其中位于东南方、代表“天权”星位的那枚钉子,墨迹似乎比其他六枚更新,颜色也更深,像是刚刚被人用笔尖反复描画、刻意加重过。

一个被官方定性为意外失足的死亡事件,为何会让一个久经风霜的判官如此忌惮?

又为何有人要在一张旧地图上,特意标注其中一枚钉子?

沈星移的心沉了下去

夜色如浓墨,将整个阴山吞噬。

井边的小石屋四面漏风,沈星移拥着那件破袄,枯坐在一张随时会散架的木床边。

屋外,风雪愈发大了,呼啸声如同鬼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碎的哭声穿透风雪,幽幽传来。

那声音很诡异,起初像是妇人压抑的低泣,呜呜咽咽,充满了无尽的哀怨。

可仔细一听,又变成了孩童受惊后的哀嚎,尖锐而凄厉。

声音不大,却仿佛有某种穿透力,无视石墙的阻隔,直接在沈星移的脑海中响起。

他凝神细辨,却发现那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乎……就来自那口井里。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沈星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悸,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雪光映照下,井台上一片惨白。

那七枚铜钉在风雪中竟微微震颤,带动着黑绳上的铃铛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晃动。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井盖与井沿之间的缝隙,以及井台四周的冻土地面上,正有暗红色的湿痕缓缓渗出。

那不是水,而是一种粘稠的液体,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一股浓郁的铁锈般的腥气扑鼻而来。

是血!

沈星移快步上前,蹲下身子。

他没有去碰触那血迹,而是仔细观察着它的来源。

一个惊人的发现让他瞳孔骤缩这些血迹,并非从井内满溢出来,而是从井台四周的地面裂缝中,自下而上地逆向渗透!

仿佛大地之下,正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在不断流血。

他猛地想起了在来路上,从押送守卒闲聊中听到的只言片语。

前两任守井人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上除了冻伤和野兽啃噬的痕迹外,仵作还在他们的左肩胛骨上,发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伤口三寸深,形状如同五指并拢后猛力扣抓留下的爪痕。

一个巧合可以说是意外,两个完全相同的致命伤,出现在同一个位置,这绝非偶然。

子时将尽,天地间的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停歇了。

那诡异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之中,一道沙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的嗓音,毫无征兆地贴着他的耳后根响起。

“……莫信判官……钉松一寸,血开一路……我试过了……你也……逃不开的……”

沈星移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闪电般拧身回望,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漫天飞雪。

可那声音的余韵却还在耳边回荡,带着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仿佛是从井沿的石缝里,混合着地底的寒气一同钻出来的。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东南侧那枚铜钉上。

借着微弱的雪光,他清楚地看到,那枚铜钉的钉帽边缘,有几道崭新的、不规则的刮痕,像是有人在不久前,曾用什么东西试图撬动过它。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脑中炸开!

三日前,发现了第一具尸体,也就是那位据称被狼叼走了半边脸的守夜人。

而陈判官说,老驼是前天夜里死的。

这时间对不上!

老驼应该是第一个死者!

可如果老驼只是因为贪杯失职,意外摔死,那么,他此刻的“亡魂之语”,又怎么会知道“钉松一寸,血开一路”这种关乎井下秘密的骇人言语?

一个意外死亡的醉鬼,不可能知道这些!

风,毫无征兆地又起了。那七枚铃铛再次急促地响起。

不知何时,一条通体漆黑的大狗蹲在了井畔不远处,它身上的毛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呜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古井。

那是屯所里养的猎犬,名叫阿七。

沈星移的心跳在短暂的惊骇后,反而变得异常沉稳。

他缓缓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张空白的符纸那是他被抄家前,一位道家友人所赠,用以静心安神的,并无任何法力。

他走到井边,将这张空白的符纸“啪”地一声贴在冰冷的铁盖正中央,随即伸出手指,用指尖蘸了蘸腰间一个布包里防身用的朱砂粉末,在那张白纸上虚虚地画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镇”字。

做完这一切,他挺直腰板,对着死寂的古井,用一种清晰而洪亮的声音朗声道:“你若真是此井的守井人亡魂,可敢告诉我,北斗第三星‘天玑’,对应的是哪一侧的铜钉?”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井盖上原本微微震颤的铜钉瞬间静止,急促的铃声戛然而生。

那股从井中弥漫出的刺骨寒气骤然收敛,连地缝里不断渗出的暗红色血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涸、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犬阿七喉咙里的低呜声停了,它小心翼翼地走到沈星移身边,伸出温热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鞋尖。

沈星移低头看了一眼温顺下来的阿七,再抬头望向那口恢复了死寂的古井,心中一片雪亮,眼神冰冷而坚定。

这不是鬼杀人。

这是有人,或者说,是有什么东西,在借着鬼的名义行凶。

而那个所谓的“老驼”,恐怕……根本就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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