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布船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韩信追来了!这个变数显然超出了黥布的预料,或者说,打乱了他背后之人的布局。
我已顾不上黥布之前的盘问,冲出船舱。只见江面上,韩信的旗舰一马当先,庞大的船队呈扇形展开,杀气腾腾,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的目标,是项羽,还是……也包括了黥布和我?
黥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下令舰队转向、戒备,但明显底气不足。他的实力,远不足以正面抗衡韩信的百战精锐。
混乱中,我瞥见那名被关押的亭长(张良的死士),嘴角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不对劲!张良的人,看到韩信来,为何是这种反应?除非……韩信的出现,本就在张良算计之内?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我!
借刀杀人!
张良根本不在乎谁来执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项羽死!而且要死得「恰到好处」!死在乌江,死在别人手上,最好还能引发韩信、黥布乃至刘邦之间更深的矛盾!他之前所有的布局——锦囊、亭长、甚至可能对黥布的暗示——都是为了将项羽逼入这个死地,并让他的死发挥最大价值!
虞姬信中的「江东乃绝地」,此刻得到了最血腥的印证!张良要的不是制衡,是彻底清除项羽这个巨大隐患,同时为刘邦铲除下一个障碍(韩信或黥布)埋下引线!好毒辣的计策!我们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用来兑子的牺牲品!
我必须立刻告诉项羽!
我趁乱冲向关押项羽的底舱。守卫因为外面的紧张局势而有些分心,我利用身材优势猛地撞开一人,抢过钥匙,打开了囚室!
项羽站在囚室中央,仿佛一直在等待。他听到外面的喧嚣,看到我仓皇的表情,重瞳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他或许也猜到了。
「大王!张良的局是要你死!韩信和黥布都可能被利用了!我们必须……」我急声道。
「虞姬呢?」他打断我,只问这三个字。
我心一沉:「娘娘被带去医治了,在……」
话音未落,船船舱另一头传来凄厉的呼喊和打斗声!是安置虞姬的舱室方向!
项羽脸色骤变,像一头被刺中心脏的猛兽,咆哮着冲了出去!我紧随其后。
赶到那间舱室时,眼前的一幕让我血液倒流!
虞姬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她的素衣。那名亭长,张良的死士,倒在旁边,喉咙被割开,已然气绝。而黥布的一名心腹将领,手持带血的剑,正惊恐地看着冲进来的我们,结结巴巴地解释:「他……他突然行刺娘娘!我……我不得已……」
杀人灭口!
亭长完成了让项羽彻底绝望的最后一步——当着他的面,杀死虞姬!而黥布的人「恰好」出现「阻止」,并灭了亭长的口!死无对证!这一切,绝对是精心策划的!
「虞姬——!!!」
项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扑过去抱起虞姬。虞姬还有最后一口气,她看着项羽,想说什么,却只有鲜血从嘴角涌出。她伸出手,似乎想再触摸一下他的脸,但手伸到一半,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香消玉殒。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项羽抱着虞姬渐渐冰冷的身体,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没有怒吼,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死寂和毁灭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黥布也带人赶到了,看到这场面,他脸色煞白,指着那将领怒骂:「混账东西!怎么回事?!」
那将领跪地辩解:「王爷,是那奸细欲害娘娘……」
「够了。」
项羽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轻轻放下虞姬,为她合上双眼,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他看向黥布,看向我,看向舱外围拢过来的、韩信的船只。他的眼神,不再是霸王的骄傲,也不是穷途的悲凉,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彻骨的虚无和……疯狂。他看清了,从刘邦的虚伪、韩信的野心,到张良的毒计,再到黥布的投机,他不过是这盘天下棋局中,一枚被所有人算计的棋子。而虞姬的死,彻底斩断了他与这污浊棋局最后的牵连。
「你们……」他慢慢抽出腰间短剑,剑锋映着他毫无生气的脸,「都想要我死,都想利用我的死。」
「不是的,项王……」黥布还想狡辩。
「张良,韩信,刘邦,黥布……还有你,」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嘲讽,「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很好。」他点了点头,短剑横在身前,「那我今天,就掀了这棋盘!」
他突然暴起,速度快到极致!不是冲向黥布,也不是冲向门外,而是猛地撞向了船舱的木质板壁!
「轰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竟凭借蛮力,硬生生撞破船壁,抱着虞姬的尸体,纵身跳入了波涛汹涌的乌江!
「项王!」我冲到破洞边,只见浑浊的江水中,那个身影紧紧抱着另一人,瞬间被一个浪头吞没,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项羽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带着虞姬,投入大江,尸骨无存!这完全打乱了所有势力的盘算!
韩信的战船已经靠帮,士兵蜂拥而上。黥布面如死灰。张良的局,似乎成功了,又似乎彻底失败了。
而我,呆立在破洞边,怀中虞姬的香囊烫得像块火炭。
项羽死了吗?还是……
江心迷雾更浓了。历史的真相,似乎也随着那翻滚的江水,沉入了最深、最暗的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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