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仙子一听说我要拿五子镜交换二爷的消息,笑得合不拢嘴,但很快他就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儿。
“小子,你别两片薄嘴皮子一打,过后就不认账了?”
“一口唾沫一个丁,你要不信,那我也没法子。”我摊开手,信誓旦旦。
天仙子将信将疑地向前迈了几步,眨巴两眼,说出了二爷的下落:“上次在挂钟岭,邹占云用针法封住我的行动,与我一起冲进流沙,但人算不如天算,古墓之下有一个防空洞,流沙倾泄而出,我俩都身负重伤,在洞里昏迷了一天一夜。”
“那他现在在哪?”我着急问道。
“在老大那里。”天仙子一步一挪地走上前来。
“邹占星么?”我嘀咕道,听到二爷落在他的手上,我有些惊恐,阴鸷眼不安地跳动着。
那天仙子望着地上的五子镜出神,一脸的贪婪。
“小子,你?”他诧异地望着我。
倏忽间,我连下几针,把他手足阳明的几处麻穴全都扎上,此刻他已形同废人。
“臭小子,你不讲信用!”他狠狠地瞪着我。
我苦笑一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老小子关心五子镜,连最起码的防备都没有,或许他根本想不到,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这毛头小子也有奸诈的时候。
“信用是跟人讲的,金马岭上这么多条冤魂,我得替它们讨回公道。”我拔出银针,这老小子颤悠着老眸子,嘴皮子直突突。
“小七,这老家伙虽然该死,但是别忘了,咱们没那生杀大权,杀了他,连着咱们一起遭罪。”王乾提醒道。
那天仙子闻言,囔囔着:“对!你杀了我,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挺讽刺的,我停下了手,他要是死了,我就成了杀人犯了,但是按着老小子的罪行,就是死一千一万次都不成问题。
但问题来了?该怎么定罪呢?勾魂养鬼,用邪术害人么?
我想,除了给我扣上一个搞封建迷信的高帽,怕是所有人都会把我当神经病吧。
我想起二爷说过的一句话:好人有时候会吃苦遭罪,但这不能成为你作恶的理由。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
那天仙子释然地松了口气儿,但还没缓过神,我脸色一变,眼疾手快,银光一闪,银针结实地扎在了他的手上。
那老小子一脸惶恐地看着胳膊上的银针,老眸子狠狠地盯着我。
“别想着强行逼针,如果你不想经脉逆行,气急攻心的话。”我说道。
这一手我没扎他穴位,而是直接扎中了他的经脉,一针切断,他的手看似无碍,但要想再施展祝由十三科怕是没办法了。
“我再废你一只手,祝由十三科落在你手里,真是暴遣天物。”我抬起银针,天仙子绝望地看着我。
“老大!快救我!”天仙子突然望着我身后喊道。
我怔了一下,瞥了一眼身后,不知何时金马鞍上晃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小子,好久不见了。”那瘦老头阴沉着脸,清咳两声,干巴巴地望着我。
“邹占星!”我双眼吃紧地望着他。
这瘦老头就是二爷的义弟邹占星,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孱弱,止不住地咳嗽。身边还跟着两妖精似的姑娘。
“小七,这人是谁?”王乾观望两眼问道。
“旁门门主,也就是东叔口中的邹老板。”我说道。
“我在济药堂跟着掌柜行医多年,从没有见过这副躯体!”王乾一本正经地说道。
“咋了?”我疑惑道。
“瘦骨嶙峋,外观除了一副浅薄的皮囊,一丝生气都看不到。”王乾指着他的脸说道:“看面相,这老小子眉宇黯然,面如白蜡,鼻梁骨又窄又白。”
“那是怎样?”我问。
王乾晃晃脑袋:“没把到脉我不敢妄下断言,但光凭相面可以肯定,这老小子已经病入膏肓,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
“活死人?”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瘦老头,想起当年在喇子山曾经跟他接触过,这老小子成天咳嗽个没完,而且手脚冰冷,气息微弱。
“老大,大定五子镜就在这小子的身上!快救我!”天仙嘶扯着。
那邹占星一脸阴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三,你就这么个德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的对付不了。”
“这小子十三针已炉火纯青,尽得邹占云的真传。”
“马不知脸长,吃过一次亏,还栽跟头。”瘦老头教训道。
“我这不是光想着五子镜了么。”天仙子腆着张老脸说道。
“少满嘴咧咧。”邹占星怒喝道:“老三,咱们也算几十年交情了,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引五子镜上金马鞍,你敢说心里没存一点私心?”
天仙子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够了,邹占星,二爷在哪?”我喊道。
“小子,按着辈分,我可是你的师叔,你这样直呼名讳,邹占云怎么教你的?”邹占星不紧不慢地说道。
“小七,他说是你师叔?”王乾诧异地看着我。
我愣愣地点头,二爷与他原属鬼门,但这老小子已经自立门户,而且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有违咱们鬼门的宗旨。
“旁门的话,我倒是听说过。”孙天奇推了推眼镜。
只听他说,在东北道教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个传闻,说的是:“旁门左道,一蛊二勾魂,三降四祝由。”
旁门,恰如其名,吸纳的都是些术士,不学无术之士,行踪诡异,在近十几年来藏匿隐伏,私底下干的全是伤天害理,欺神骗鬼的勾当。
“白衣小子,你倒是知根知底嘛。”邹占星乐呵一笑。
“你到底把二爷藏哪了!”我喊道,奋力一脚踩在天仙子的脸上,鼻梁骨都踩塌了。
“别急。”这瘦老头挥挥手,轻咳几声,冲我说道:“你放心,邹瞎子怎么说也是我义兄,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我要的是大定五子镜,不会害他性命。”
这话我压根不信,当年在喇子山要不是这老小子,我和二爷又怎么会沦落到背井离乡。
“老大,快救我啊!”天仙子身上的银针已经伤及经脉,五脏六腑开始内伤,眼下又被我用银针废了一条手臂,只能嗷嗷求救。
“老三,让你吃点苦头也是对的,在旁门的时候,我就听说你小子好大喜功,仗着祝由十三科人五人六的,这次金马岭咱们请这小子入瓮,如果不是你从中搅和,大定五子镜早落在咱手上了!”
那天仙子诧异地望着邹占星,一脸茫然。
“要不是你为了养子母煞,误了时辰,那郑家小子的尸钱蛊不会发作到如此境地,一旦这小子施展十三针,必定使出大定五子镜,我就能用蛊尸弄到手。”邹占星显得有些气愤。
我悻然一笑,嘀咕道:“难道郑荣的尸钱蛊有所古怪。”
“小七,你啥意思啊?”王乾问道。
原先我也疑惑,尸钱蛊三年期满才会彻底发作,但先前郑荣就差点气绝身亡,还是我用灯油救回了一口气。
这老小子怕是在里面下了另一蛊,也就是“重蛊”,讲白了,就是蛊中有蛊。
郑荣中的是尸钱蛊没错,但我扎针的时候,发现体内淤着一团糟气,那团气体来路不明,游走在五脏六腑,不阴不阳。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生蛇蛊”。
生蛇蛊,取材艰难,必须找到两只正在交配的眼镜蛇,一刀将其尾巴斩下。
一旦蛊毒入体,立即成形,或成为生蛇,或成为肉鳖,逐渐咬噬五脏六腑。而且中蛊者不会感到任何痛楚。
但真正可怕的地方,是这种蛊毒听声即噬,就好像印度人用笛子控制眼镜蛇一样,如果肚子里的生蛇听到外界的动静,随着声音的轻重缓急就会有所加剧。
“老家伙,你是想在我用虎撑的时候引那生蛇蛊发作吧。”我嘀咕道。
这老家伙的算盘打得真够仔细的,要是我施展十三针,就会用虎撑把生蛇引出来,一旦被这种生蛇咬中,不死也残废。
可惜,这天仙子为了子母煞拖延了几天,让郑荣的尸钱蛊恶化,十三针派不上用场,这邹占云的算计也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老家伙,我知道你不会松嘴,告诉我二爷的下落,但五子镜我更不会拱手让人,有本事你就自己来取吧!”我目光一冷,踩在天仙子的脖子上,掏出了大定五子镜,用手一擦,镜面泛出一圈灵光,五个大胖小子飞快转动起来。
“还是当年那副犟脾气,你不服软,师叔我也只能以大欺小了。”邹占星目光阴寒,身边窜出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人装扮妖艳,细胳膊小腿,嘴唇红得滴血,当年我在喇子山见过,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女的一点没变。
“小七,不对劲儿。”王乾观望两眼,眼珠子瞪得浑圆。
“咋了?”
“那两女的,不是活人!”王乾不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