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堂说:“我只记得它和我说——他也在这里。”
这短短的五个字,白锦堂一共分了三口气才说了出来,听起来说的很艰难的样子,其实说话本来是很容易的事,难处在于重复这句话,看得出来这短短的五个字里面隐藏了白锦堂多少的恐惧在里面,甚至我都看到他说完这五个字的时候,额头上是密密的细汗,我这才肯定,他是做了多大的决定,才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而我记得我也曾在梦里听见过几乎是一样的一句话——他来了。
这两个他是不是一个他,于是我将视线转向了庚九,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形,庚九看看我又看看白锦堂,他说:“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尽管不知道是谁,但我基本上已经确定这个“他”应该就是整件事的起因,最起码我的这些事是这样的,毕竟这句话是年轻小伙和我说的,而毋庸置疑,年轻小伙的死,就应该和他说的这句话有关。
既然我们都做过关于这里的梦,那么我们来到这里,也就不难理解的,只能说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我们前来,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命,这跟看不见的线,就是白锦堂所说的命。
我于是问庚九说:“既然这样的话,那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荒弃吗?”
庚九摇头,他告诉我他查找过关于这里的资料,根本没有丝毫的记载,就连地图上这里都直接没有给标注出来,可见这地方是多么的讳莫如深。我于是问庚九:“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你刚刚说这里荒弃了几十年,以及关于这里的一些说辞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庚九说:“就像你一样,我在看到那棵枯树之前对这里也是一无所知的,不过我因为偶然的原因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什么人都没有,我在村里遇见了一个老人,看起来应该有七十岁左右,就坐在枯树下面,这些事就是他告诉我的,后来他劝我离开,不要再来这地方,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可是后来再回来,他就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去世了还是离开了。”
我追问:“那你知道这个老人是什么人吗?”
庚九摇头,他说:“起初我以为他是这里的村民,还留在这里不肯离开,可后来我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活着的村民,所有的人都死了。”
又是疑点,我问:“你怎么知道全村的人都死了,而没有幸存者?”
庚九说:“因为我在村子里找到了一份名单,就在祠堂里,上面有整个村里的名字,而且我找到的死人,他们的胸前都挂着一个木牌,正面写着他们的名字,背面则是他们的生辰八字,我对照着名单将整个村里的死人都看过一遍,一个不少,一个不多,而且,整个村里,一户人口都不少。”
我看了看周遭,突然觉得有些阴冷的味道,问庚九说:“这些死人都在哪里,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庚九说:“根本不用找,每间农舍的正堂都有草席,他们就躺在草席上。”
被庚九这么一说,我浑身就像是猛然炸开一样,迅速看向这个农舍的正堂,只见堂门紧闭,是那种古式的雕花木门和雕花木窗,我说:“你是说这里面也有?”
庚九点头,他说:“每一户人家的死人都停在里面,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连忙摇头:“不不不,这里已经够恐怖了,我不想心里留下更深的阴影。”
庚九却说:“其实你应该去看看,或许看过之后,你心里会明白一些,反而会觉得恐惧消减了一些。”
我讶异,庚九说着就朝正堂走了过去,白锦堂一声不吭地跟上去,我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庚九把堂门打开,只见里面黑的就像是地窖一样,我才发现里面所有透光的地方都蒙上了厚厚的黑布,庚九很小心翼翼地将黑布掀起来了一点,让我们快进去,我和白锦堂猫着身子进来,里面很闷,而且有很浓重的陈灰味道,却没有任何腐尸的臭味,因为按照我的理解,尸体就这样放置在席子上,无论是风干了还是已经彻底腐烂了,都应该留有腐尸的味道才对,可这里面却什么味都没有。
等庚九也进来了,黑布重新放下去,里面顿时就像黑夜一样漆黑一片,我的眼睛适应不了这样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之后我听见一声火柴点燃的声音,庚九走上前点燃了正堂桌上的蜡烛,只见蜡烛是白色的,已经烧了有半截,烛光亮起来,整个正堂也亮堂了一些,我只看见在正堂右边的板壁旁,放着两张席子,上面黑乎乎的躺着两个人,当我看见这两个躺在地上的人时候,我只觉得熟悉的场景顿时就浮现了出来,然后我看着眼前的这两具尸体,惊讶地看着庚九,惊呼道:“这是?!”
只见墙边的两具尸体浑身穿着寿衣,脚上是黑底白布的布鞋,而他们的脸上则都盖着一块绣着寿字的黑色盖尸布,这场景和出现在我家里的寿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我家里的寿衣是不是就从这里来的。
怪不得刚刚庚九会说我看了之后心里会明白一些,其实在他遇见我知道我家里发生的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告诉我,那么这是不是就是他让我到这里来找他的原因,让我亲眼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又或者,他还有别的考虑?
一时间我想了很多,庚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走到尸体跟前弯下腰将尸体的盖尸布掀开,同时和我们说:“如果真的像那个老人说的那样,这些尸体在这里停放了已经有几十年了,但却丝毫没有腐烂,就和刚刚死掉没有任何区别。”
我大着胆子也凑近看了看,果真如庚九所说,这人除了面色苍白一些之外,就和刚刚死下去没什么分别,怪不得这里头没有任何的腐尸味,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直到这时候我才打量了这里面的摆设,发现除了一张案桌之外,这里头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在停放尸体的墙角,我看见那里有黑色的三个坛子,一排地立在那里,我就问庚九说:“那是什么东西?”
庚九看了看旁边的瓦罐坛子说:“三个瓦罐。”
我看了看白锦堂,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放着三个瓦罐怪怪的,就觉得有些蹊跷,问庚九说:“这里头放三个瓦罐是有什么讲究吗?”
庚九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三个瓦罐是做什么用的,我也查看过,里面全是黑色的泥土,三个瓦罐都是。”
三罐土?
这正堂里好端端地放三罐土做什么?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于是一直萦绕在心里的这个问题就被问了出来:“这个村里的村民几乎同时全死了,可是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一个村的全死完,竟然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庚九没有说话,看见他不说话,我不知道他这事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于是就追问:“那个老人和你提起过没有?”
庚九看着我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这个老人,可他告诉我这件事知道了对我没有好处,就没有告诉我。”
庚九也不知情,但是我这个念头才蹦出来,就听见庚九说:“但我猜着,应该和村口的那棵枯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