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却要牵扯上我,实在是莫名其妙,我没有察觉他话语中的意思,仍是坚定的回答他:“真的不认识,那天晚上是第一次见。”
他听完并没有再说话,我也保持了沉默,心里琢磨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人声,房门被打开,身后传来的声音,却令我心里一跳。
“枭哥,让你久等了,刚从公司开完会。”
“没事儿,知道你忙,快坐。”
白枭扬起笑容,示意他坐在主宾的位置,我心中一下茅塞顿开,立刻就明白了。我的位置是副陪,这场酒席我是主不是客,厉爵衍才是真正的客。
果然厉爵衍坐下后,才抬眼望向我这边,有着片刻的凝滞,尽管很快就恢复如常,但我相信白枭一定注意到了。
大概了解白枭的用意,我站起身,笑着打招呼:“您好,厉总。”
他略微颔首:“你好袭小姐,第二次见面了,我很荣幸。”
我重新坐回座位上,听见他问道:“枭哥是偶遇袭小姐的?”他从容整理着桌布,看似漫不经心。
“是啊,我也是第二次见袭小姐,却觉得异常亲切,于是就请她过来了,厉总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
“我想也是,我以为厉总该和我一样感同身受的,袭小姐令人觉得亲近,忍不住想让人交往。”
“看不出袭小姐还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雁门门主另眼相看,果然是英雄难逃美人关啊。”他眼神望过来,象征性的向我敬了杯酒。
“你不介意最好,我还怕厉总也对袭小姐有意思,那我倒成是夺人所爱了。”白枭一副诚恳的模样,厉爵衍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再接话。
总算没再继续关于我的话题,我松了口气,他俩开始谈论起一些商业上的事情。两人时有叙旧,显然是交往甚深,并且交情不浅,可刚才说话的气氛,明明很不对劲。
面对眼前两个港城的风云人物,且无端卷入他们之间,真不知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我只知道,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场饭席。
之后他俩完全就把我当作透明人,畅谈无阻,毫无避讳,让我一次次刷新对商界阴暗面的认识。
可就算他俩有胆在我面前说,我也没胆子一字不落的听,如果有谁问起,我保证会说一句话也没听着。
战战兢兢吃完这顿饭,看了眼表,我觉得比世纪还漫长的时间,却也不过两个小时,离席时他俩倒是谁都没再为难我。
白枭问我朋友是否散场了,我说应该没有。
“你去看看他们走了没有,若是走了的话,这么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白枭淡淡的说着,我极不情愿的点头,走到二楼正好听见一阵喧哗声,不一会儿就见宋林霭他们走出来,显然是刚吃完。
“小月,这么巧,我们正准备叫你去呢,咱该撤了,这两位是……?”宋林霭问道,随即包厢里的同事都走出来,走廊上瞬间挤满了人。
我:“要不还是先下楼说吧……”
宋林霭挠了挠头,说:“成。”
下了楼以后,我向他介绍。
“这位是厉氏盛岩总裁,厉先生。”
“这位是白先生。”
白枭的身份我还真需要考虑下,索性就这么说了,至于厉爵衍那分辨率就高了,就算我不说也会有人认出来。
宋林霭显然有些吃惊,说道:“原来是盛岩国际总裁,久仰久仰。”
我有些汗颜,接着又对他们说:“这位是我的上司,刑侦支队技术队长宋林霭。”
“原来是袭月的上司,宋队长您好。”
我惊讶的看着白枭主动和宋林霭握手,嘴巴张大得仿佛要吞下一个鸡蛋,原谅我暂时没搞清楚,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宋队长,袭月要跟你们走吗?”
直到白枭说出这句话时,我才一下清醒了,忙抢在宋林霭开口之前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可能还去别的地方聚聚,就不麻烦白先生了。”
我赶紧向宋林霭使眼色,他却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道:“我们确实还想找个地方唱会儿歌,不过袭月,你要是还和白先生有事的话,就和白先生走就是了,不勉强啊。”
“不勉强!”我不觉突然提了高音,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白枭的脸色,弱弱的说:“我是说和白先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可以和同事们一块去唱歌……”
宋林霭笑眼看我:“难得啊,那就走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她了,祝你们玩得高兴。”
白枭看起来很亲切的说着,就真的让我跟着他们走了,在车上我还在诧异,今天他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唱完歌后,蔺旭钊和我不一个方向,就让宋队送我了。
夜已深了,头靠在车窗上,就能感受到窗外透来的阵阵凉意。
正愣神着,宋林霭腾出只手来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
我后知后觉,转过头看向他。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摇摇头,没说话。
他挑眉:“小月,问你个事呗?”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不熟,不认识,第二次见面。”
“……”
他干笑两声:“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挺好奇,那个白先生是什么人,好像和历爵衍挺熟的?”
“你好奇?我比你更好奇。”我没好气的说。
宋林霭碰了鼻子灰,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过了会,又若无其事说道:“大老板哟,就是不一样,气场摆在那里啊。”
“怎么,气场再强,强得过我们宋大队长吗?”
“小月,你这说话带刺啊。”
我默了下:“不好意思,我心情有点差。”
他没回应,车里就突然变得很安静,于是愧疚感便油然而生了。本来今晚的事和宋队没关系,却把人家当成出气筒了,再说谁知道今天会这么倒霉,凑巧撞上了白枭。
凑巧,说不定还不是凑巧,我看根本就是算计好了。不然怎么他请的人也正好是厉爵衍,两人说话还阴阳怪气的,皮笑肉不笑,绝对有事。
“宋队,你知道雁门吗?”
他愣了下,“知道点,怎么了?”
“你对雁门了解多少,见过雁门门主没?不……或者你看过照片吗?”
“不太了解。”他沉思了会,说:“见过照片,印象不太深了,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我慢吞吞的说。
他略带深意地看我一眼,忽而笑道:“你想知道雁门的事?”
“不是,我——”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别想了丫头,雁门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随便过问的。你看平时传的沸沸扬扬的,说雁门怎么恐怖,怎么狠毒,其实我们都遇不上。人家干的都是大交易,国际化的大事,犯不着和咱们这些小市民打交道。”
我迟疑了:“那他们如果有犯法的行为,不会有人管吗?”
他诧异地看我,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你还不懂吗?世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公平,中国是人情社会,很多事情,可能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而且,社会也是多变的。可能今天我们是朋友,或许明天就会为了某些目的,而成为敌人。”
我用手指点了点:“你,是说我们吗?”
他愣了下,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举个例子,商场上就是这样,合作和竞争是同时存在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利益。只要有利,一切不可能也会变成可能。”
听着他轻松又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沉默了,想了会才抬头问他:“队长,你一个人考上学不容易吧?”
宋林霭:“说完雁门,又对我感兴趣了?”
我:“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也是……”
宋林霭:“我和你可不一样。”
诶诶?我着实一惊,他难道不是孤儿吗?
他摇了摇头:“我并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孤儿吧,我还有个奶奶,不过,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
“……”
“没事,都过去多久了,早忘记失去是什么滋味了。那时候哪有什么读书的想法,就只盼望着讨口饭吃就好,我奶奶年纪大了,又体弱多病,药费很贵可是我却没钱,只好想尽办法去偷,去抢,去骗,经常会被人抓住暴打一顿……幸好还从来没进过少管所,不然现在也当不上警长,哈哈。”
“……”
“后来她坚持不住,就先走了……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感觉整个人生都没了意义,一直以来拼了命延续奶奶的命,就是怕自己一个人太孤独,没了奶奶,我不知道活着还要干什么。直到在街头遇见了好心人……替我出钱葬了老人,还为我提供了读书的机会。”
我:“然后呢?”
他耸肩:“没了。”
我:“然后你就努力读书,想方设法的出人头地,以报答好心人的恩情吗?”
他想了想,说:“可以这样说吧。”
我抽了抽嘴角:“好励志的故事。”
“励志吧,这鸡汤够不够你喝一年?”他自顾自笑着,已停下车,转而问道:“你不也是孤儿吗,在福利院长大的,我就只知道你和你男朋友从小就认识,还没听你讲过你的故事呢。”
“没什么好讲的。”
“别这样嘛,咱俩交换,我的都说给你听了。”
“你想听?”我问他。
“想啊。”
“那,看我心情吧。”我快速下了车,关上车门,冲他挥了挥手,“队长,回见。”
看见他在车内笑着,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下,“那我可走了啊,记住了,你欠我个故事。”
“快走吧,注意安全。”
“走了。”他发动引擎,随着声音的逝去,很快消失在眼前。
目送他远去,阵阵晚风袭来,周身的静谧反倒让我有了一丝寂寥。
上了楼以后,玩弄着手机,就给祁承弋打了个电话,算算日子,他离开也有一个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