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守宫砂,是古代女子辨别贞洁的主要方式之一。像白梨这丫头,身家清白,胳膊内侧,就有一颗明显的朱红守宫砂。
要不是亲眼见过周霸王的哥们儿,我也不敢这么贸然掀开小桃的袖子。
周霸王的好色,卫城人尽皆知。身边放着这么个姑娘不下手,任谁都不信。而现在出现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只有一种情况……
“小桃,这是怎么回事!”周发财气的跳脚,揪住小桃的胳膊,怒瞪着眼睛。
小桃恐惧地跪下,已是泪流满面,“老爷,不是奴婢不服侍少爷,是少爷他……”
周发财不等小桃话说完,一巴掌扇去,打得小桃顿时嘴角出血。在主人的眼里,奴才和摆件儿唯一的区别,就是会听命行事。小桃做不到,被打被罚,都是该的。
我也并不会同情她,这样是非不分的丫鬟,不论以后跟谁,都难免助纣为虐。
转向县令,我继续说,“大人,谭姬初到卫城之时,身价已逾十万两白银,此时卫城中人人尽皆知。周家纵然家大业大,周员外又如何能纵容儿子这般挥霍?周家少爷生死与我是否有关,还望大人明察。”
我说完这番话,周发财没有立即反驳,但一张脸已经气的通红。很久之后,才说,“小儿死于非命,还望大人明察!”
县令承了周发财的话,却在拍惊堂木之前,看了一眼身边的玄衣男子,见他点头,才让人将仵作和上次作证的两个侍从带进来。
当着众人的面,仵作仔细陈述了尸检的结果。
玄衣男子看准时机,站出来又将当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再质问那两个侍从的时候,他们连忙改口,说是当夜便将周霸王从水中救起,那是他并没有身亡。
当县令追问是谁在背后指使的时候,两个人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最后,县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证据,直接指向二人狼狈为奸,设计谋杀周霸王,瞬间家伙罪过到我身上。
愣一听,这件案子合情合理,我也从凶手成了无辜的被害者,但仔细听听,其实漏洞百出。真正的凶手,根本就不是那两个侍从。当初指认的时候,他们只说凶手是杏春楼的谭姬。当我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及时认出来。
只是县令结案,并没有找出真凶的意思。也罢,这背后的人,不管是谁,我都惹不起。如若不然,怎么会被直接送到地牢之中?
而当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公堂外又有人击鼓鸣冤。来人所报,周发财自恃财富,欺霸相邻,害死了他的妻女。听着那人陈述了案情,我才明白,他这一根导火索,才是真正要烧死周家的源头。
周发财面对指控的时候,情绪相当激动,被逼急了,竟然口无遮拦,想要将县令拉下水,气的他直接判他入牢戴罪。而就在我无罪开释离开衙门的时候,一小队衙役,已经整队前往周家……
“小娘子就这么走了?”玄衣男子突然蹭到我身后,探出了头。
斜睨身侧人一样,我往后退了一步,“多谢公子两次救命之恩,只是奴家身无分文,无以为报。”
玄衣男子嘴角上挑,从我身后绕开,看着衙门前的一派风光,感慨道,“卫城新出的‘蛇姬丽人’,千金一夜,却无人得赏。没曾想,那一夜却见了姑娘真容,救你两命抵千金,值!”
听到他的“盛赞”,我真是好笑不已,尤其是那说的“真容”,恐怕不是指的脸,而是那夜的行为……
“公子高义,那奴家就却之不恭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其中被当做什么角色,但收拾周家,恐怕才是玄衣男子来的真正目的,救我,也只是顺道。
说完我就要走,玄衣男子却一脸懵地看着我,几步之远,我还听见他抱怨,“还真是不客气!”
流浪在街头,我突然不知道往哪里去。原本就不熟悉的街道,现在越发生疏。
但身体的记忆,比我的意识有用。不知不觉,我竟然回到了杏春楼,让我惊讶的是,整条安静的街上,杏春楼的大门竟然上了锁,楼里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响动。
现在临近中午,后院的杂役和小厮,应该都起来了的。
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个路过的人,从始至终,杏春楼都没人出来。
我待了一会儿,沿着河走出了春柳巷。唯一一个有记忆的地方,已经没了。我的心情有些失落,但是想到那晚和花叔的交锋,我恍然明白,我这颗棋子,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正当我不知该前往何处的时候,一个黑衣人迎面走来,他朝我颔首,说,“我家主子有请。”
这个黑衣人,我记得。是跟在小子身边的那一个,好像是叫……惊雷。
跟着他一路去,走到了地方,我才发现,那是之前选舞的时候住的客栈,此时客栈之中,人客稀少。掌柜的后面,房号都挂了“空”,只有三间房间有人。而惊雷带着我,就是去了三间中的其中之一。
惊雷是训练有素的随从,他一路上不苟言笑,沉默无比。跟在他身后,我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当他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人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有只茶壶。
来人看见我,双手突然一软,托盘眼见就要落到地上,身前的惊雷眼疾手快,将它稳稳接住。就在他后退一步的时候,来人瞬间脸色骤变,不由分说扑过来紧紧抱住我。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抱着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白梨。将她从肩头扶起时,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一脸的委屈,“姑娘!您……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本来我想替她擦擦眼泪,但是无奈手太脏,伸了一半,我又收了回来。从衙门出来得太急,我身上还穿着破烂的死囚衣,也难怪会吓着白梨。
“烦请姑娘快些收拾,我家主子还等着。”
旁边一直沉默的惊雷突然说了话,我和白梨都愣了一下,接着,白梨迅速反应过来,朝惊雷行了一礼,就赶忙把我带进屋里,叫了伙计抬热水上来。
这间房间,还是上次我住的那间,没什么变化。我在桌前坐下,看着白梨鞍前马后地忙碌,心里暖暖的。原本看到杏春楼空了,我以为她也走了,却没想到,她还在这里等着我。
等伙计送了热水上来,她开始服侍我沐浴。将身上的囚衣换下来,她就拿到一边的盆子里烧掉。嘴里碎碎念着,把这些晦气都烧掉。
躺在暖和的水里,我难得地舒缓了身心,想想地牢里的日子,这一出来,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梨,这些日子,你没受苦吧?”
身边的白梨,一听到我的话,一个没忍住,哇哇开始哭诉,“姑娘,您可是不知道!您前脚被带到公堂,后脚王妃的人就来将玉佩收走。奴婢想要拿回来,却被他们打了一顿。幸好那位小公子出现,救了奴婢。”
她抽了抽鼻头,又说,“接着奴婢就想回杏春楼找花叔,却发现杏春楼一个人都没了……跑到衙门的时候,又听从衙门出来的青禾说,您被判了死刑……当时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直到惊雷大哥又把奴婢带回客栈,小公子说……说一定会救您出来,奴婢才……才在这儿住着等您……”
白梨说的,都是我被抓走后的事,杏春楼人去楼空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而白梨说的一个人,顿时让我警觉起来。
“白梨,你在衙门外看到了青禾?当时是什么情况?”我扭头对着白梨,眼睛却看着浴桶,此时我的脑子里,在想着一件事。
老朽说过,进死牢的人,都是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真正执行死刑的人,是不可能被放到那种地方的。用行里人的话说,判死刑,是让你偿命,但放到地牢里,那就是让你生不如死,受尽折磨而死!
一开始我以为是辽王妃在背后指使周氏夫妇联合县令,要让我死的悄无声息。但现在看,没那么简单!
果然,白梨说,当时看到青禾的时候,她正和一个衙役交接,手里的一个蓝色荷包,刚好塞到那衙役手里。她当时问青禾在干什么,青禾就躲躲闪闪,最后对她说是让衙役对我好点儿,毕竟已经是快死的人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青禾已经没了影儿。再被惊雷带回客栈的时候,那一批被选中的姑娘,也已经被郡守安排的人接走。
联系前后,我大抵也相信,在背后操纵这场闹剧的人,到底是谁。
从浴桶中出来,我如获新生。以往,我将自己和哑奴分的一清二楚。但从今以后,哑奴就是我,我就是哑奴,而我们,是现在的谭烟!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梳好头发,白梨带着我前往小子所在的房间,敲了三下,惊雷开了门。
这是一间上房,一进门的圆桌后,有一方软榻。
小子身着宝蓝流光袍,斜卧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半块糕点,饶有兴致看窗外风光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小正太。那张还没长开的脸,已经初露锋芒,照这趋势,长大了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无知少女。
惊雷关了门,他从榻上麻溜跳下来,吃掉糕点拍拍手,在圆桌前坐下。示意惊雷倒了两杯茶,看向我,他咧嘴一笑,说,“好久不见,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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