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很快就将这件事忘掉了,尽管白姐还记得,甚至还做过好几个噩梦,但她也无能为力,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又一茬雨水过后,白姐发现自家的院子里长出了一棵梨树,就在那晚男人埋下烂梨的位置。
梨树长得很快,一晚上的时间,就有半米高。
村子里虽然靠种梨树买卖,但并不会在家里中梨树,梨树梨树,取谐音“离”,有分离,离别之意,除了吃梨的时候不能分着吃,还不允许在家里中梨树,这会被视为不吉利。
况且这棵梨树长得蹊跷,它出现的位置,正是当初那个男人埋下梨的地方,那个男人会做什么手脚。
白姐不敢动它,但却劝不住在家男人。
三柱骂咧咧的提起锄头,一锄头下去,砍在梨树的根上,站在一旁的白姐突然扑倒在地上,她疼得惨叫起来。
三柱扔了锄头去扶她,发现她的腿像是被锄头挖到一样,深至见骨,就如同那棵差点被他砍断的梨树。
“这是怎么一回事!”三柱慌了神,叫来他母亲照看白姐,自己跑出去找人帮忙。
这一去别人家里,才发现别人家也长出了这样一棵梨树。
他一连跑了好几家,发现都是如此,有的人家刚把梨树拔出来,家里就有人昏死过去,直到把梨树栽回土里,那个人才渐渐苏醒。
每家每户长出来的梨树,仿佛和家里某一个人有了莫名联系,像是那种血脉相连的关系。
三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到家赶紧将断了的梨树重新埋回土里,把白姐抱回屋里。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梨树被重新再回去后,白姐脚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那些翻出来卷曲着的肉片一点点恢复,看得三柱有些恶心,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跑出去看那棵梨树的状况,又跑回屋看白姐的状况,就连恢复都是同步的。
突然出现在各家各户院子里的梨树,仿佛是一场瘟疫,让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种恐慌之中,了解到那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是三柱家惹的麻烦,都开始怪罪起他来,甚至有村民上门叫骂。
不过,除了每家有一个人似乎与那棵梨树有感应之外,还没发现其他怪事,但光是这件事,就足以让村民寝食难安。
天刚暗下来,白姐就昏昏欲睡起来,三柱看着自己的老婆,无奈的叹着气。
他只是一个乡野农民,除了蛮力,其他都不行。
他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直到天色全黑,又看了会电视,才睡了下去。
约摸到11点的时候,三柱突然被一脚踩醒,他吃痛的骂了一声,发现踩自己的是白姐。
白姐就像梦游一样,缓缓下了床,朝屋外走去。
三柱虽然害怕,但也不得不跟着她出去。
白姐径直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的梨树已经长的有人高了,此时的天色阴沉,看不见四周的景物,那棵梨树就像是一个瘦弱的人,站在那里。
三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白姐缓缓走到了梨树旁。
三柱想上去叫醒她,却又不敢妄动。
只见白姐站在树前,一连十几分钟不动弹。
三柱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汗,身体紧绷成一条直线,仿佛下一秒白姐就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比如白姐的脑袋突然180°转过来,身子却没有动。
又或者白姐突然死去,那棵梨树变成了一只吸血的妖怪。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白姐突然倒在了地上,三柱吓得喊了起来,“白妞!”
见白姐不动弹,他刚才的害怕没了,赶紧跑过去。
一看,白姐竟然是睡过去了,她的呼吸很均匀,眉头舒展,仿佛很舒服一样。
他松了口气,赶紧将人抱了起来,往屋子里跑。
刚把白姐放到床上,三柱却又害怕起来,眼前的白姐哪还像个人,一张脸白得像纸,原先饱满的脸颊陷了下去,仿佛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白妞!白妞!”三柱发疯似的摇晃着白姐,动静引来了他的母亲。
老人家进屋一看,老泪纵横,说媳妇是被那梨树上的鬼给吸了精气了,现在快把她送回到梨树下试一试能不能回缓过来。
三柱想了想,也没其他办法,只得又将白姐抱了出去,放到梨树下,梨树与白姐同时抖了抖,再看白姐的状况,脸色立刻红润起来,情况有所好转,但三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怕后面自己媳妇的情况更危险。
天一亮,三柱就到各家各户看,结果发现,每户人家都有一个人躺在了梨树下,如同自家媳妇一样的状况。
村里的人组织开了一个会,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却善于讲责任推卸到一人身上。
他们都说是三柱贪得无厌,硬要卖什么梨给那个男人,现在遭到报复了。
而后,三柱被村子里的人纷纷指责,窝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后,看到白姐木讷地坐在那棵梨树下,怒火中烧,冲着白姐大吼:“你坐在那里干嘛!给老子起来!”
白姐依旧靠在树上,一动不动,三柱冲过来,朝着梨树踹了几脚,白姐喊了几声疼,三柱冲到厨房里,拿出柴刀,竟然将梨树砍断了,白姐惨叫一声,腹部映红一片,三柱终于有了几分理智,手里的斧头滑落。
白姐身后的梨树却不再像先前小的时候脆弱倒地,而是从被三柱砍倒的地方发出很多枝条,一下子全涌向三柱,将他团团包围,甚至戳穿他的皮肉。
“走开!”三柱吓得惊慌失措,抓起斧头,胡乱挥舞着。
那些捆住他的树枝,越发的用力,白姐坐在梨树旁,她感觉得到那棵梨树此时的想法,因为受到了攻击,自卫。
白姐想着不要伤害他,那些裹着三柱的枝条,竟真的松开了。
三柱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白姐,白姐不敢吭声,紧紧捂着受伤的腹部,靠在梨树上不敢动弹。
“你快让它回去,快!”三柱手足无措,慌乱之中胡乱一说,却被他误打误撞蒙对,白姐试着想让树枝放开三柱,那些树枝竟真的慢慢不见了。
被松开的三柱瘫坐在地上,与白姐对视一会,白姐坐在梨树旁,不知所措。
三柱看着梨树,眼中全是愤怒,随之转变为无奈,最后叹了口气,捡起斧头回到了屋子里,独留白姐一人坐在院子里,与那棵诡异的梨树相依。
……
我听完白姐讲的故事,有些意犹未尽,但又觉得很诡异,我追问:“一棵梨树,为什么会这样?”
“此后我就一直坐在这里,都有十几年了。”白姐说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的样子,像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我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敢情都是假的。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白姐叫住了我,“你不是要一个标本吗,摘吧!”
我迟疑了一下,道了声谢,当我走到白姐依靠的梨树背面,将触手可及的一只梨扯了下来。
树下的白姐痛哼了一声,我低头看见她的后背,密密麻麻爬满了树根,就像是一条条棕褐色的蛇一样,交错盘叠在一起,刺穿白姐的皮肉,攀附到骨头上。
不知道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还是她自愿被攀附的。
我出了一身白毛汗,用力捏了捏拳头,发现手里的梨软绵绵的,就像是一团没有弹性的肉。
我扔掉了梨,倒退着走出了白姐家的院子,白姐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我。
村门口的大树被清理了,司机正在吆喝要开车了,我跌跌撞撞跑回车里,被众人笑了一番。
车子开动了,我呆呆看着那座现象消失在视野中的小村庄,心情久久不能回缓。
后来我又壮着胆子去了这个村庄一次,但每家院子里的梨树和人都不见了。
据说,前不久,这个村子里一口气死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