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倩让我穿上她给我刚买的白色短袖衬衫,我穿上后,她在我身前身后身左身右这里拍拍那里抻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我都被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而她站在我面前却微蹙眉头,自言自语:“哎,肩膀这里窄了点。”
“你买得非常称身了,”我捧住她的脸庞深深地吻了她的双眼,调侃着,“母鸭的嘴怎么装都是扁的,没办法装成圆的。”我嘴巴撅成母鸭嘴的样子逗她。
她快速地在我嘴唇上吻了一下,闪到我侧边,,在我前胸、后背拍了拍,豁然大悟似地说:“原来是胸部和后背太凸了。”
“鸡胸加驼背?”我故意逗她,因为我知道自己胸部和后背肌肉饱满发达。
她愣了一会儿,随即“卟哧”一声大笑,强忍不笑一会儿,看了我一下,又笑,如此几次,她紧闭双眼笑得只有出的气,最后用一只手捂住肚子直叫“爱哦、爱哦”扑进我的怀里,浑身发抖。
笑会致死、出人命,是有过不少先例的。云倩浑身发抖,手脚都发凉了还止不住笑,这太危险了。只有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能缓解她的笑,于是我故作惊讶地大声囔起来:“哎呀,完了!”这一招果然凑效,云倩猛然抬起头问:“怎么呐?”
“快回家,不然天黑了,山区的马路车子不好开。”我装作一脸的紧张。
“那赶紧走吧,”她抹去笑出来的泪花,“都怪你,差一点缓不过气来笑死我了,回不了家了。”
我刚准备脱去短袖衬衫,就被她制止了,她疑惑不解:“你干嘛脱了?”
“回老家不要穿这么好的。”我顺口笑答,“有去见你或到县里时穿。”
云倩欲言又止,眼神掠过一丝怜惜,微闭眼睛点点头。我马上懊悔说了心里话,这不明摆着告诉她我没钱?既然说出口了又收不回来,为挽回颓局,我马上笑着说:“你送的毎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要好好珍惜。”
她淡然一笑。
我脱下短袖衬衫,她见后“嘻——”一声又笑起来,为避免发生刚才同样的事情,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她满脸的惊诧。
“阿华,我做错什么了?”她问。
“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我笑着走近她,轻声对她说,“我怕你等下又笑个不止,那样很危险的。”
“阿华,”她就势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一只手挂在我的肩上,她喃喃着,“我爱你……”
她甜柔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大脑、五脏六腑,流遍我的全身,我的手臂把她的娇小的身躯越箍越紧。
“箍死了、箍死了!”云倩挣扎着压低声音叫,“箍死了就回不了你的家了……”
我松了劲,痴痴地盯着她;她嗔笑道:“你是蟒蛇呀,那么有劲,骨头快被你箍碎了。”
我从她清澈的眼睛里仿佛看到自己是个怪兽,为自己的鲁莽深感歉疚,木讷地说:“对不起,倩倩,我以后注意些。”
“去穿上衬衫。”她催促我。
我穿上衬衫,她便挽起我的手往外间迈去。
“我想把你买的那两罐牛奶粉带回去给我奶奶喝。”我想返身去拿放在书桌上的牛奶粉。
“等下到贵安街再买,走!”她用力往外拖我,“等下还要买很多东西呢。”
“那就不用买了。”
“是我去看你的奶奶你的爸爸妈妈,”她开心得很,声音欢快,“买什么是我说得算。——就让我孝顺一下,行吗?”
小轿车在老吴的老婆和其他几个职工家属的告别声以及大樟树上知了的欢叫声中启动了,缓缓驶离场部。
“头一次坐这小轿车,头还有点晕,”我自言自语,“莫非我的命只能坐大卡车、拖拉机的?”
“不要乱说,”云倩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坐一会儿就习惯了,就没事了。阿华,你这人就爱说笑话。”
“你这车比贵安镇书记、镇长的坐骑还派头还高档。”
“这是奥迪,他们是桑塔纳。这一辆抵得过它们两、三辆。”
车子正下陡坡,云倩开得很慢,象走路一样。到了平路,车速加快,云倩关切地看了我一眼,说:“头还晕吗?”
我说不晕了,她便说那你怎么不说话了。
“路太小了,怕影响你开车。”我说。
“没事的,”她朝我甜美一笑,“怀疑我的车技?”
“不敢。”我心里确实担心她,“不过,谨慎都是好的。”
“好,我会小心开的~~~”她俏皮地说,而车却越来越快了。
还没十分钟,车子就过了三个村落,出了山谷,贵安镇已进入我们的视野。
我发觉前面几百米的路边那棵大榕树下有很多人。
那棵大榕树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榕树,五个成年人手牵手才围得拢,据说已有1800年的树龄,人们号之为“榕树王”。说来也真奇怪,离地两米左右的树干处分出五个支干,东南西北各一支,中间一支笔直向天,老人们说这树是“五佛树”,类同佛教中的“五方佛”,各主一方。东面那支干斜斜的伸过北往南流的小溪。这条小溪是从我单位所在村小苑村流经沿溪四个村落后穿过贵安镇西的平安桥注入虫江的。
这几年有人看到商机,在树头旁简易搭盖两间房经营小吃店,来往人多,生意还很不错,尤其是夏季更是红火。
现在是“双抢”季节,树下店旁竟然有这么多人,却有点不大正常。我马上警觉起来,对云倩说:“车开慢点。今天树下这么多人,好像不正常。”
云倩“哦”一声,减速并连连按着喇叭。此时,车子离大榕树有100米左右。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的醉汉从树下小吃店里摇摇晃晃地走到路中间,我摇下车窗想叫他让路而他却用手指着我们,大声喝令:“停下!谁让你一直按喇叭?!停下!”
车子离醉汉10米左右徐徐停下。我跟云倩说:“别怕,有我在。看他想干什么再说,静观其变。”
乘凉的人哈哈笑,象看耍猴戏似的。这时,店里走出三个同样是打赤膊的年轻人,个个满脸通红,他们走近闹事的醉汉劝他离开,那醉汉却越来越张狂,索性向汽车这边跑来,张牙舞爪的。可那三个年轻人却相视而笑,其中一个转身向店里高声喊叫;“领导——、领导——,外边有醉汉拦车闹事,快出来。”
我跟云倩说这事情很蹊跷,好像有人在导演这场戏,导演就是那“领导”。云倩起先不相信我的猜测,经我分析后才相信。
那店里的“领导”姗姗来迟,而醉汉却已在云倩的车门外拍打、拉车门。
“阿华,你看,”云倩惊慌失措,“好像不是演戏的。”
我也发觉不对劲,马上打开车门要下车。此时,却传来一声断喝:“谁这么放肆!”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店里闪出来,显得威风凛凛。我定睛一看,这人是郑清邦。呵,今天,他倒有点男人气概。他虽然也喝得面红耳赤,但眼神还没透出半丝的醉意,他冷峻地朝众人扫射一眼,便大步流星朝我们方向走来,直奔那醉汉。那醉汉见郑清邦过来,好像有人为他撑腰似的便更加张狂起来,一边拼命拍打车门,一边还朝郑清邦邀功;“我让她停下她就停下了……”
只见郑清邦走近那醉汉用力甩了一巴掌,“朗朗乾坤,岂容你放肆!滚——!”
那醉汉捂着被打的脸,眼露凶光,手指着郑清邦骂道:“你妈的,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啦?”郑清邦毫不畏惧,大义凛然的样子,“再不滚开,老子叫派出所把你抓起来!”
那醉汉一听,伸手揪住郑清邦的衣领,一拳打向他的脸部,好在郑清邦躲过。站在郑清邦左右的三个打赤膊的年轻人见状急忙蜂拥劝阻醉汉行凶,一人拦腰抱住他,另两人一人一手抓住他的左右手,使他不得动弹。那醉汉挣扎不开,便大囔大叫:“放开我!我要教训教训这鸟人。他叫我去拦车,还打我,还叫派出所抓我,他妈的什么人呀!今天我不教训他我就不是人!你们让开——!”
“把他拖到店里去醒醒酒,”郑清邦依然高声下命令,“在这里发酒疯,简直不像话!”
那醉汉被三个打赤膊的年轻人架到店里去,一路骂骂咧咧,郑清邦见醉汉被架到小店里后,转过身来笑嘻嘻地朝车里的云倩招了一下手,便走到驾驶室门边。云倩摇下车窗玻璃,“郑镇长,你也在这里呀,谢谢你。”
“那人醉酒了,太不像话了。”郑清邦朝车里扫了一眼,脸上露出极不自然的神色,“哎呀,德华也在车里呀。”
刚才醉汉骂郑清邦的话,证实这场戏绝对是他这小子导演的,他是想来个英雄救美而博得云倩感激、青睐罢了。可他是一个有妻室的人,更何况还是乡镇领导干部,怎么能这样呢?我越想越厌恶郑清邦,对他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可以走了,”郑清邦甚是尴尬,“免得那醉汉又出来。”
车子刚走,那醉汉却突然又窜到路中央,车子只好又停下。蓦地,那醉汉却跳上引擎盖上,继而趴在上面,瞪着眼睛看挡风玻璃里的云倩;云倩却尖叫着往我这边靠。郑清邦看着这一切,傻眼了,愣在那儿。好在那三个打赤膊的年轻人急忙过去拖。那醉汉见人来拖,却把右手伸向倒车镜并握住那把手,任凭那三个年轻人怎么拖也拖不下来,这样相持几分钟左右,许是那醉汉觉得难受,便用左手拍打挡风玻璃,凄声惨叫得令人毛骨悚然,害得云倩惊怵不已,连连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急忙下车走到车头左侧,用左手掐按住那醉汉的脖子,右手掰住他的右中指往他的手背方向反拧,这么一拧,他紧握倒车镜手把的手便松开了,大喊“哎嗷、哎嗷”。我立即叫那三个年轻人把那醉汉拖下去。醉汉落地,挣扎着又要往车上爬。
“把他架走,”我几乎用命令的口气对那三个年轻人说,“我们还要赶路。”
“你说架走就架走?你算老几?”其中一个打赤膊的年轻人横了我一眼,不屑地说,并且松开抓醉汉的手。另两个年轻人见状也松了手。
那醉汉一滑溜跑向小吃店,我预感那醉鬼将有出格的行动,想着郑清邦跟他熟悉并且那三个年轻人都会听他的,更主要的是云倩在场,为避免难堪局面的出现和可能的惨剧发生,我跟仍然呆立在旁边的郑清邦说:“那醉鬼可能是去抄家伙,你赶紧叫那几个把他拦住,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他敢?”郑清邦不可一世的样子,看了云倩一眼,“你别怕,有我呢。”说罢,他转向那三个打赤膊的年轻人,命令他们:“阿猪,阿祥,你们三个进去看看傻汉要干什么。把他控制在店里头。”
郑清邦的话刚说完,那三个打赤膊的年轻人正想转身朝小吃店走去,却不料那醉汉右手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从店里冲出来朝我们方向杀奔而来,嘴里吼叫着:“今天我要杀了他!”
顿时,周围气氛异常紧张。坐着乘凉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惊恐地退避到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就连打算去劝阻醉汉的那三个打赤膊的年轻壮汉也退避开了;店里的厨师和店老板站在店门口直喊:“傻汉,不能这样啊,会出人命的!大家快跑开,郑镇长快跑开啊——!”
那醉汉继续朝我们杀奔而来,预料中的事情不幸发生了。醉汉加菜刀,我也未曾见识过,眼下我手无寸铁,就连木棍也没有,心中不免也有点紧张。镇定、镇定,我提醒自己。云倩着急喊道:“德华赶紧躲进来。郑镇长你也进来。”
“好,进去、进去……”浑身发抖的郑清邦哧溜一下钻进小车后排,溜得比兔子还快,“天啦,怎么会这样呢••••••”
钻进车内有用吗?那醉鬼手里的菜刀不会劈开车窗玻璃?玻璃被劈开后你躲哪里去?郑清邦啊郑清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我勒令云倩摇上车窗玻璃,并交代她锁了车门;云倩哭颤着恳求我:“德华你上车吧!很危险的,他手里有刀,你赶紧上车•••••”
醉鬼离我们只有两、三米左右了,没有时间了,不能让醉鬼靠近车身,否则将危及云倩,于是我快速走到车子前头停下,准备迎战醉鬼。谁知云倩下了车在我身后拼命喊叫:“德华回来,德华回来!”引得树下店前围观人们齐声喊叫:“眼镜弟快跑——那位依妹快上车啊——,会砍死人的、会砍死人的!”
那醉鬼却越发得意张狂,一边摇摆着走一边舞着菜刀吼叫着“砍死他砍死他!”
我制服不了醉鬼可以跑离,而云倩不在车里那是最危险不过了,怎么办?
“郑清邦,你负责云倩上车,”我突然大声喊叫,“听见了没有?”
那醉鬼被我的突然大声喊叫给震愣了,张大嘴巴两眼直直地看着我;我见状,手指着醉汉,用内力朝醉鬼大声喝道:“扔掉菜刀!”那声响不啻一声惊雷。
趁醉鬼被我喝懵住的刹那,我跑上两步在醉汉身旁来个“下蹲扫腿”,只见醉汉就地向前扑倒,来了个“狗吃屎”,菜刀“咣当”一声飞撞到路旁石头上,我迅即右转身跃上一步,想来个“罗汉醉卧”,念及他是醉鬼,便没用这“狠招”,只是跨骑在他背上,反背过他的双手在他的后背。
醉汉哭喊着:“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
云倩站在我身旁,还心有余悸,我朝她笑了笑,说:“没事!”只见她眼里闪着泪花。
郑清邦那小子站在醉汉的头顶处,恶狠狠地痛斥他:“把他捆起来送派出所去,太可恶了!”
这时,人们纷纷围拢了过来,夸我如何勇敢、智慧、身手了得,也有几个为醉汉说情的••••••醉汉被反捆着推往小吃店。
小轿车在郑清邦复杂的目光中,在人们的赞叹声中,徐徐驶离“五佛树”下的小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