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斗

053、灵峰寺(一)

发布时间:2013-12-13 08:30:18

灵峰寺在县城后山,昨天上午我跟陈县长到过那上边。当时坐肖诗武的警车是往大门与土地局中间的那条T字型街道向东的。

老李怎么会让我在这大门等呢,我骂了声“老糊涂”,便向右往T字街口走去,结果却被迎面走来的老李头叫停。

“要走捷径!”他指着县委大院大门左边那条街说,“从那儿走,翻过铁路,再往北走就到瓷厂……”

我跟他并排走,他走的很麻利,一看才知道他改穿运动鞋了。他看出我在注意他脚上的运动鞋,转而看见我是穿皮鞋,他不无得意地说:“登山要穿这种鞋,这就叫要解放思想,思想不能僵化的,懂吗?邓老先生的谆谆告诫,你怎么都当耳边风了?”

我只是呵呵呵地笑。

“头脑要活络些,,”他继续说,“从县委出发去后山,路有好几条,有车子走大路,没车子的人要走小路。而你开‘11’路车——步行的人,却想走车路,难怪你只会考个中专,——头脑不够灵活……”

这老李头总会拐弯抹角骂人,委实有点可恶!

我只会考中专?要不是当时我家穷,我本人为了确保实现百分百“草鞋换皮鞋”,我何至于冲着中专那张卷去考?

“我们那时考大学、考中专是两张卷,我是为了……”我想解释,而他却马上打断我的话,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他说:“不去考大学,有两种情况:一是学习成绩介于考大学与考中专之间;二是保守,没有远大志向……总之,一句话:还是头脑不好用!”

跟这种人谈话,简直会吐血!我开始后悔与他一同去灵峰寺!

“后悔了,回去还来得及……”他斜着眼看我。

从上午去福田村下乡到现在,我对他这种“睨视”人的狂傲状,极为厌恶。此时,他又用这种他惯用的手段看我,我内心窝着火,真想把他的眼睛给抠下来。

“看你那凶样,好像要抠我的眼睛……”他似笑非笑,“抠人眼睛,算重伤害,要重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还要负民事赔偿责任……不比上午被你弄翻那个农民哥呀……”

真他•娘的,跟这种人在一起简直就是活受罪!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爱跟我老李头一起去。我告诉你呀德哥,男人约我深耕去玩,我一般不去,”他挺胸,迈八字步,寒风撩开他的风衣露出他羊毛衣裹包得结实的“将军肚”,显得意气风发,“一般女的叫,我也不去……”

“就你那大肚子,和你那满脸横肉,还一般女人叫你你不去,我看呀,你连老母猪叫都去吧……”我哈哈大声。

“德哥啊,你这就不懂的了,”他笑,笑得像小孩,拍拍他自己的大肚皮,捏捏他满脸的赘肉,“就因为这两样,尤其是这张脸,一般男人看了都畏惧,一般女人看了会发抖……就是那些当官的吧,也一样……”

我看了看他的大肚和脸上赘肉,越发地笑个不止。

“我跟你说呀……”他一本正经地说,“有一次,对面走来张光辉副县长,当时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还是怎么地,总之没去叫他,你猜他作何反应?”他得意洋洋,嘿嘿笑,“他呀,大老远就喊过来了……他看我的眼神还怯怯的……他后来跟人说,说我就像电视剧《霍元甲》里的日本坏蛋‘伊藤博文’……”

我看过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我也最讨厌那个“伊藤博文”,上午在去福田村的车上见到他的时候,脑海里确也浮现过“伊藤博文”的造型。

我边走边看他,越想越笑,哈哈地笑。他瞪眼,紧闭嘴巴,装着满脸严酷的样。他越装我越发的笑,笑得街道两边的行人和店里的人们都侧目。见此,我赶忙急急地走,以躲避外人的视线。

踏上铁轨,就看见瓷厂吐黑烟。

老李也踏上铁轨了,但在喘粗气。喘匀气后,他叉开双腿,两手插腰,站在那里看瓷厂上方的天空。

我担心火车来,便催他赶紧跨过铁路,可他却置若罔闻。

突然,一声火车长笛响起,东来的火车已进入我的视野。老李依然站在那里没有要走开的意思,我大声提醒他火车来了,可他却岿然不动。

火车再次鸣笛,而老李却往西段铁路方向寻看。

只有三、五百米距离了,我急忙上前拽着他的手臂,强行把他拉到铁路路基旁。

火车便风驰电掣而过。

他惊魂未定,愣愣地看着西去的火车。我骂他道:“要想自杀,自己一个人来!”

他看了看我,然后转身朝已经消失在前面拐弯处的火车破口大骂,骂完,竟然掏出*的家伙来小便,一边小一边恶声地骂:“我*•你•妈的!”

他都快退休的人了,还老不正经的,还像小孩似的;他是个国家干部,还这么没有素质,我对他又平添了几分的反感,但又觉得他是个谜,我暂时还没有拒他千里之外的意念,相反倒更想接近他。

“那是钢铁,*得动吗?”我戏谑道,“要没把你拽开,你*那个东西连同你整个人,早成了肉泥了!还*啊*呀的,——刚才灵魂出窍了?”

他回应的话,让我匪夷所思。他说:“我起先根本就没听到火车叫,到后来听到时,却是来自西向那边的……”

我摇了摇头,真替他捏了一把汗。

他勾住我的肩,搭着我的背,感激地说:“德哥啊,今天要不是你把我拽开,我早去见马克思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老哥我帮忙的,你只管说,能做到的,我如果不帮,天打雷劈!……从今天起呀,我就认定你这老弟了!”

我说了之后你才感激、表态,未免不够真挚吧,至少说明你这人并非知恩图报的人,你总不能说你不知道我拽你离开铁轨不是恩吧?还老哥老弟的。

“我们当地人有句话叫做‘歹仔诅咒,比屎还臭’,听过吧?”我说,并把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放下,独自向前走去。

“你怀疑我不是知恩图报的人?”他急了,举手向天又发誓,“天在上,我深耕要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您老人家就让我不得好死!”

“哎呀,一路不是天打雷劈,就是不得好死,跟你一起去……太煞风景!”我责怪道。

“谁让你不相信我这老同志?!”他赌气似的说,“要不等一会儿到寺庙再诅咒。——灵峰寺的神明可是威灵显赫,你说怎样?”

我放慢脚步与他并排走,问:“你去过灵峰寺?怎么个威灵显赫?”

“话说唐朝时有一年夏季,有一高僧翻越高山大汗淋淋站在灵峰山顶,天上火球高悬,微风不起……”老李简直在说书,语气抑扬顿挫。

我立马打断他,说:“你准备讲三天三夜?——跑题了,还文•革前的大学生?”

“这哪里跑题了?不讲寺庙来历,哪有历史底蕴?”他辩解道,“跟你们年轻人讲,就是没劲!10年前,我陪胡东星到山上,他那时是副县长了,还耐心地津津有味地听我讲,你呀,现在充其量是个小‘太监’,怎么就不耐烦啦?……”

“胡东星?胡副市长?”我疑惑,“侃吧,反正他现在不在这儿……”

老李说他跟我讲话简直要吐血,责怪我对他极不信任,说他有讲什么我都认为他在说谎,他说,要不是看在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份上,他非变下脸来不可。

我有求于他,只好妥协,哄他继续讲。他说,要是他没有和胡副市长到过灵峰寺,他今晚就死了。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得不相信了。

他说:“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1984年的中秋节中午的事,也像今天一样,吃过午饭,他碰上我,说,听说后山有寺庙,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们是校友,我的一个在省里工作的要好同学与胡也要好,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就答应一起去的。跟你德哥说,要不是与他有这层关系,我真懒得理他什么副县长的……”

我颔首微笑,不再打岔。

他继续说:“那天,刚好寺里住持在,我这人马大哈一个,见了住持,便与他聊起天。可他眼睛却盯着胡东星不放,并跟我说‘那个年轻人前程无量’,我见他会看相的样子,也请他帮我‘相相’,而他却相而不语,后被我*得不得不说,你说他说什么来着?……”

我看见他眼眶里分明有泪光,他转过头去,带着哭腔说:“他说我中年丧妻……当时我的爱人身体还很好的,我不信,骂他在放屁……”

他抹了抹眼睛,继续说:“胡副市长当时听了那住持说我的事后,忧心忡忡,就建议我去问问寺里的神明,于是我们一同到庙里烧香抽签。胡市长抽仕途的签,我抽婚姻的签……结果呀,两人所抽的签的内容与那住持讲得大同小异。我问住持,为什么这么凑巧,住持说,他是珈蓝菩萨的化身……我见他破衣烂衫的黑瘦老头,便不把他的话当话。谁料到,三年后,先是胡东星升任了三山市委副秘书长,没多久又升了市委办公厅主任,我这边呢,可就惨了,先是我的爱人莫名其妙地浑身无力,接着便被诊断为肠道癌,还没过多久就死了……”

老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先是哽咽,后在我安慰下却反而嚎啕大哭,哭声之凄切催人泪下。

当我们到达瓷厂时,他才止住哭。他呱地一声,吐出一口痰后,仿佛把不幸的过去都吐掉似的,立即又换回了原来的他,他呲牙咧嘴一下,算是表达他刚才情绪失控的不好意思,随即掏烟叼在唇间,说:“德哥啊,人是有命的。好端端的身子,说不行就不行了,好端端的家庭,说破就破了,落的我妻子没了,我成了鳏夫。而人家胡东星,却是步步青云,像坐直升飞机似地……”他点上烟,“他还会升,至少副部级……”

“副部级?”我惊愕。

“现在是副市长、副厅级,可人家才几岁?才40左右吧,大概只比你大10岁左右,”他无不自豪地说,“优势是有大学文凭、年纪轻,而且有能力,副部级不难,我们不久将来都可以看到的……”

“那是、那是,”我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当然,他机遇也好,”他说,“当时,中央重视干部‘四化’,这机遇他遇上了,后来我那个大学的同学从省外调到我们省当副省长,他又遇上了……”

“看来,你还帮过他……”我试探性地说。

“牵个线吧,”他轻描淡写,“主要是人家自己有本事。”

怪不得,老李藐视张光辉,也不大惧怕张书记,我此时悟到一些他“睨视”别人的资格。

“你有那么本事的同学还有胡市长,按理你至少也是局长之类的,可你……”我冒昧地问,眼睛在观察他。

“命中‘八字’‘没官没印’,”他说,“主要是无官一身轻……”

绕过瓷厂围墙,才上一段坡路,他又有点气喘了。

我没有再问他什么,我想,到达灵峰寺后再撬他的嘴不迟,于是,我们开始专心登山。

他停下,喘着粗气,说:“德哥啊,上午……胡市长有……有关照你吧?”

我回想起上午警车一驶离福田村,警察就给我开铐的事,心中重又燃起对胡副市长的感念之情,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的准确性,我故意发问道:“莫非他跟公安局潘局长有交代?”

老李只是笑,笑得那么可爱,说:“德哥啊,我亲耳听见胡东星市长给潘局长交代的话,在你被带离现场后,我还听见他在张书记面前为你开脱责任……”

“我跟他无亲无故,又是萍水相逢,他怎么突然关照我?”我进一步探问想揭开谜底。

“嗬——嗬!”老李头很有点失望,似乎在嘲笑我的不开窍,“没有我老李跟他说,他还管你个屁!”说罢,他自个儿往山路上登去。

看来胡副市长能如此关照我,确实跟老李有很大的干系,想及此,我猛然大声喊道:“老李头——!谢谢你!”

“哎呀,”老李蓦地停住、转身,“你吓了我一大跳啊,德哥同志!”

我朝他憨厚一笑,他吃力地继续往上登。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很亲切,隐隐约约意识到我遇上了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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