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班时,李深耕打来电话,说马上出发去“仁和破店”。
我吱吱唔唔还想推辞,他大为光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干脆?!像农村老婆娘似的!赶快!——我办公室那个小妹,人家都欢天喜地回宿舍梳妆打扮了,甭戏弄人家黄花闺女啊……”
老李的盛情近乎“强*”,是他土匪作风的表现。要不是福田村项目的事需要他帮忙,我真会断然拒绝他。
当我答应他,放下话筒时,我为今晚如何敷衍老李头而动起脑筋来。为掩人耳目,不至于让人误会,我扣肖诗武的BB机,叫他一起去。他说他也想打我电话约我去吃饭,想了解上午福田村的事,我说碰上后再说,他爽快答应了,并且马上开车来接我。
我打电话叫老李在局里等,没有提李雪梅名字,意在告诉他我不在乎她。
他甚是埋怨我叫上了肖诗武,说这不是平添不和谐的气氛吗,说这不是搅局吗。
我告诉他肖诗武也是我的哥们,要是他觉得多一人买不起单的话,今晚的饭钱由我出。
他说:“你这什么话,啊?这不是损我李深耕吗?!今晚不把你给撂倒,我‘李’字倒过来写!”
四个人的饭局,竟然安排在昨晚刘代魁宴请三山市“猴哥”那帮兄弟的房间。肖诗武说干嘛这么大,李深耕回说大才显得有气派。
老李叫我坐上座,就是昨晚被刘代魁叫做“二哥”的蒋相坐的位子,他自己坐我左手,叫肖诗武坐我右手,李雪梅坐我对面。就这样,四个人沿大圆桌两条垂直直径线两两对坐。
李雪梅只是拿眼不时看我,我装淡定,什么都没说而且目不斜视。老李见状,讥讽我妖人假正经,我只是微笑点头。
触景伤情。我脑子里便想到前晚云倩曾经在这破店吃过饭,昨天中午杨翠英说云倩被张金弟拖进车里的情形,进而想到云倩在英国期间被张金弟夺去贞洁的灰暗事,心情顿时灰暗下来。
油炸花生、泡椒凤爪、萝卜条等小蝶刚上桌,老李却叫服务员打开两瓶张•裕葡萄酒。
我和肖诗武两人没吱声,李雪梅却小声说着不会喝酒。老李斜了她一眼,说:“今晚只用一口杯吃了,又没有用碗干,你怕什么?”
李雪梅迅速伸了下舌头又缩回嘴里,扮了个鬼脸,显得稚嫩、可人。
老李打发服务员出去,他自己倒酒,把每个人的酒杯斟得满满的,然后他右手的拇、食指捏着酒杯口边沿,站起来说,头杯酒大家都要干了,说罢,他一仰脖子,倒过空杯,一滴不剩,动作潇洒利落。
我和肖诗武也干了。
李雪梅犹豫一下也干了。老李见状,夸奖她:“巾帼不让须眉啊,”随后,对着我说,“她今天最干脆了,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酒过三巡,老李有点醉意,一直叫我和李雪梅喝。我见她脸色酡红,怕她不胜酒力,便没有主动敬她。谁知她却频频举杯要敬我,搞得我很是被动。
肖诗武也看出老李的用意,帮着他起哄,并且还跟我眨眼示意,很卖力地鼓动我和李雪梅喝。
在老李和肖诗武两人的“督战”下,我和李雪梅干起了酒战,李雪梅却发飙了,先是一小组3杯,后来一中组6杯,最后竟然要来一大组9杯。
我有些怯战了。老李和肖诗武两人还不善罢甘休。我对李雪梅说:“他们在看我们的笑话,懂吗?”
“才喝几下,就‘我们’、‘他们’起来了?”老李看着肖诗武说,话外有话,“肖所,我们还是走吧,德哥他把我们给排斥在外了。俗语说的一点不假,说什么重色轻友……”
酒足饭饱走出破店,我已趔趄,李雪梅眼睛却迷离了,她老贴着我说话,我强烈感觉到她身体的强大吸引力。
走到停车场,我又想到云倩被张金弟玷污的事,突然有一种冲动,站住,久久看定李雪梅,而她却含笑回看我,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她的爱慕。
老李和肖诗武特意退在很远的后面。我知道老李想撮合我和李雪梅,但是,肖诗武知道了我已有云倩了,他怎么却也在撮合呢?我奇怪了,纳闷了,继而清醒了几分。
回头叫他们快点跟上。老李说他们有事在聊,别管他们。这时,李雪梅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便也转身问:“李叔,下面还有节目吗?是不是要回去啦?”
李雪梅与我相聚恨短之情溢于言表,我也有此意,期待与她多呆一起,仿佛我们相见恨晚似的。
肖诗武径直走近我并勾住我的肩往外走。
老李跟李雪梅在嘀咕着什么。
肖诗武他是来证实下午上班时听到和刚才老李跟他所讲的有关上午福田村所发生的事,当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忧心忡忡。我说,大不了回良种场去。他极力劝说让我找陈县长,同时,还交代我做好张光辉的关系,因为他听说张光辉是张书记身边的红人之一。我告诉他事情正往好的方面发展,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浇灭福田村民闹事的火焰。
“你今晚回去叫云倩找刘代魁一下,”他思索着说,“叫他去浇浇火。”
“有用吗?”我狐疑。
“应该有,”他说,“‘死仔’在沙坪镇还是吃得开的。沙坪最有来头的叫‘沙坪龟’,我下午了解了一下,此人虽攀附三山市那帮坏仔,但‘死仔’与三山市那帮却有直接关系,这你昨晚也看到了,这么推断:‘沙坪龟’应该会买‘死仔’的账……”
“昨晚三山市那帮来这里干什么?”我突然想到三山市那帮昨晚来,今天上午却发生福田村的事,这两者之间是不是又有关联的,“跟今天上午福田村村民闹事有没有关系?”
“这个……”肖诗武陷入深思,“不可能为了一个项目,三山市那帮人提早兴师动众的吧?”他度两步,停下来,“也有这种可能,但就一个区区项目,至于吗?”
“这项目第一期投资就达五千万美元,折合我们人民币四五亿,其中配套设施多的是,不是区区一个项目呀,”我压低声音说,深怕外人听见,“那伙人渣会不会冲工程而来?”
“如此,怕刘代魁还搞不定……”肖诗武放慢语速,忧患更甚,惊讶异常,“怪不得敢在县委书记在场的情况下闹事,而且不买县委书记的账……看来,他们目标不在小,肯定是三山市那帮插手其中,这、这……”
“德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老李八字步迈向我们,“走,去三山市内听歌、跳舞。”
我推说不会唱歌跳舞。
老李说叫李雪梅教我跳舞,李雪梅没推脱。
肖诗武模棱两可。
结果,我再次被裹挟了去。但看到李雪梅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心却酥软了。去就去吧,也去见识见识。
“玫瑰红歌舞厅”,就在三山市一家大酒店三楼。我们到时,里边已开始歌舞表演。主持人是个中年光头,矮小却滑稽,说话连着会说一大堆,普通话和本地话混用,效果很好,气氛热烈。
我们围坐在靠边的一张小圆桌边,李雪梅靠墙坐,与我相邻。肖诗武坐在我的左侧,老李背对舞台。
一位歌女在演唱《军港之夜》,才开唱便有男男女女陆续到舞池跳舞。老李假惺惺地催我和李雪梅跳,待我说确实不会后,他便邀李雪梅上去跳了。
昏暗的灯光,浑浊的空气,催眠曲般的旋律,更兼旋转的舞男舞女,我迷迷糊糊睡去……
……云倩和张金弟在舞池里跳舞,张金弟的左手握住云倩的右手,他的右手扶住她的后背,她的左手搭在他的右肩,跳着跳着,他的右手便在她的后背上下抚摸,继而揉、捏、搓,继而身子往她贴近、贴近……
云倩放下搭在张金弟右肩的手,推挡着张金弟不断贴近的身子,张金弟却更加疯狂地搂紧她,她极力挣扎着往外、往外……
仇人在我眼前非礼我的女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冲上前,从背后钳住张金弟的脖子,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拎转过身,一个勾拳往她的下巴勾上去……
哐当一声巨响,灯光突然亮起,我睁开眼睛,面前的小圆桌却已掀翻在地,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肖诗武拍着我的肩膀问怎么啦,老李和李雪梅也走近我问究竟,两个服务生扶起小圆桌,一个女服务员在收拾着摔落在地的小蝶。整个大厅的人都往我看,像看甩猴一样看。
“对不起,我兄弟喝多了,”老李大嗓门喊,“对不起,对不起啊!”
围坐在两张小圆桌合并在一起的长发青年,大约有十来个,他们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边看边*~笑不已。
下面一首是《渴望》,台上的歌女唱得声情并茂,李雪梅也轻声随唱,声音轻柔,情感真挚。当唱到“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时,她瞧我的眼睛里却闪射出两道亮光,犹如闪电,她如痴如醉,我也被感染着用手拍打着节拍,仿佛觉得她要和我相知年年岁岁似的。
这时,从两张合并一起的小圆桌那边走出一个长发飘飘的青年,径直走到我们桌前,邀请李雪梅跟他跳舞。
我顿时清醒过来,跟肖诗武使个眼色。
李雪梅不爱跳,那男的很坚决。老李说,我们只有一个舞伴,叫他走开。那长发男年轻却固请不走,越发走近李雪梅。老李很是不满,责问那男青年不该这样。肖诗武也说。
“叫她跳舞,又不是叫她上床,”长发青年用力拍打我眼前的小圆桌,“不跳也得跳!”
火药味来了,我看见他的同伙又过来三个。
老李、肖诗武都站起来了。我把李雪梅往我身边拖,她像小鸟依人般贴近我。
“小年轻,这是共~产党天下,你们还无法无天了不成?”老李话音一落地,那长发青年就伸手去推他,被老李给拨开。那人老羞成怒,欲上前开打。
这时,大厅的强光已经亮起。大厅负责人和保安都来劝解。
那伙长发青年全围了过来。
火药味越发浓烈,有一触即爆的危险。李雪梅的胸部紧紧挤压我的手臂,我萌发起英雄救美的情怀。
突然,其中一个长发青年却指着我,恶狠狠地说:“兄弟们,上午就是他打我。”说着,他*近我,“你很有两下是吧?真是冤家路窄,今晚你死定了!”
我哈哈大笑。他们面面相觑。
“你不是住院了吗,怎么还跑到这里来?”我看清面前站着的正是上午用锄头柄捅张副县长的那个人,心中既喜又恼,冷冷地问,“是不是今晚要见高低?”
肖诗武掏出手枪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冷冷地说:“我是警察!”
一下子,他们全部哑了,傻了,乖乖地都回原来座位去。
演唱继续进行。
没多久,长发青年他们全退场了。
我们得胜者在其他客人的注目下,优哉游哉。老李开始大加巴结肖诗武,李雪梅对我更是热情有加。
几分钟过后,正当李雪梅在舞池里教我跳四步舞时,突然大厅外冲进一拨人,随后大厅外却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警察很了不起吗?”
我一看,刚才出去的十来个都在,其中上午被我摔倒的那人也在,我想一场更大的风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