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张陵的掌心沁出冷汗,青石板的潮气透过衣料渗进脊背。
他扶着墙直起身子时,指尖碰到砖缝里凝固的血渍,像块硌手的结痂——和镜界里倒悬祠堂的触感分毫不差。
朝颜?他侧头去看身侧的人,林朝颜正捂着嘴咳嗽,半块玉佩还攥在指缝间,碎玉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血珠顺着腕骨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晕开小红花。
我没事。她抬头时眼底闪着水光,却强撑着扯出个笑,这地方......和镜界里的村庄像照镜子。
沈张陵的罗盘突然在腰间发烫。
他解下罗盘,青铜指针转得几乎要飞出去,最终死死钉在正北方向。
那里有道石门,门缝里涌出的风带着腐肉和香灰混合的腥气,还有若有若无的、像猫崽儿哭似的啼声。
锁魂。林朝颜的声音发颤,她指着门楣匾额,褪色的红漆勉强能辨认出两个字,和镜界的李氏宗祠......位置倒过来了。
石门后传来闷响,像是有人用血肉之躯撞门。
沈张陵把《青乌残卷》往怀里按了按,残卷封皮上的朱砂纹路硌着心口——那是父亲用血画的镇煞符。
十年前他翻遍父亲笔记,第一次在三阴噬魂手那页看见这纹路时,母亲正缩在阳台角落,盯着电视里考古学家私盗古墓的新闻发抖。
走。他握住林朝颜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伤口传来,顺着地砖上的符号。
林朝颜这才注意到,青石板缝隙里刻着暗红的卍字,每隔三步一个,像条隐在暗处的血线。
她跟着沈张陵往前挪,鞋跟磕在砖缝上发出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双生殿的门出现在眼前时,沈张陵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两尊青铜棺分左右立在殿门两侧,左侧那口空着,棺底积了层薄灰;右侧的棺盖半开,露出半截绣着缠枝莲的衣袖。
林朝颜的脚步顿住了。
她盯着右侧棺木,喉咙发紧——那衣袖的纹路,和警局档案里十年前失踪的容器画像上的嫁衣一模一样。
朝颜?沈张陵察觉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没回答,缓缓凑近棺木。
棺中女子的面容被黑纱蒙着,但颈后三道青紫色抓痕格外刺眼,像三根手指掐进皮肉里,指腹处还结着黑痂。
林朝颜的指尖抖得厉害,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警局看的卷宗:2003年春,秦岭山脚下的村妇失踪,尸体被发现时颈后就是这样的抓痕,法医在报告里写疑似野兽撕咬,却无兽类齿印。
她才是第一个......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我是第二个。
沈张陵的手指猛地收紧。
三个月前林朝颜在博物馆值夜班时昏迷,醒后颈后多了三道淡青印子,当时他们都以为是意外。
此刻看着棺中女子的伤痕,他后槽牙咬得发疼——白明远说要找双生容器,原来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别怕。他握住她发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伤口渗进去,这次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得逞。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两人抬头,见地宫穹顶缓缓降下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血雾,渐渐清晰的画面让林朝颜倒抽冷气——镜中是镜界里的倒置村庄,白明远披着灰袍站在井边,那些面无表情的村民正往井里扔孩童,鲜血溅在井壁上,画出和黑石棺一样的血线。
以为逃出镜界了?白明远的声音混着回音,像从地底挤出来的,这地宫是镜中镜,你们每走一步,都在我阵眼里打转。
地宫突然开始旋转。
沈张陵踉跄着拽住林朝颜的胳膊,墙上的壁画刷地活了过来——青面獠牙的恶鬼从画里伸出手,指甲刮过石壁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腐臭的风裹着腥气扑在脸上。
闭眼!沈张陵扯下腰间的避魂铃——这是盲婆塞给他的,说遇到阴物索命时摇。
他攥着铃铛的手青筋暴起,《青乌残卷》在记忆里翻页:铃音震三魂,阴邪不敢近。
清脆的铃声炸响。
那些从壁画里伸出的手臂瞬间蜷曲,像被火烤的纸,簌簌往下掉黑渣。
沈张陵趁机冲向右侧青铜棺,棺中女子胸口的玉牌泛着幽光——和父亲笔记里画的镇魂玉一模一样。
他刚触到玉牌,女子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那手冷得像冰,指甲刺进他的皮肉,沈张陵倒抽冷气,却见女子蒙脸的黑纱被气流掀起一角——下面是张和林朝颜有七分相似的脸。
沈张陵!林朝颜的声音带着急,看地上!
他回头,见林朝颜正用钢笔在青石板上画符,她的背包敞着,里面露出半卷《唐代地宫图考》——那是她总说修复文物时用的书。
此刻她的指尖沾着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壁画里的),在地上画出的纹路和地宫中央的砖缝完美重合。
双生阵图是活祭的逆向!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只要把镇魂玉嵌进去......
沈张陵猛地抽出被攥住的手,玉牌咔地脱离女子胸口。
他冲向林朝颜,把玉牌塞进她递来的掌心。
林朝颜跪在地上,将玉牌按进自己画的阵眼凹槽,地宫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铜镜轰地裂开蛛网纹,白明远的脸在镜中扭曲成一团黑雾。
你们敢毁我的阵法!他的怒吼震得石屑簌簌落下,我要让你们和这地宫一起——
话音被崩塌声截断。
沈张陵扑过去抱住林朝颜,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从穹顶砸下,擦着他的后背砸在两人刚才站的位置,碎石溅得满脸都是。
等尘埃落定,铜镜已经碎成渣,白明远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朝颜?沈张陵撑起身子,指尖碰到她后颈——那里的淡青抓痕此刻红得刺眼,你受伤了?
没事......她咳嗽着推开他,是震的。
地宫还在往下塌。
沈张陵拽着她往殿门跑,可刚才的双生殿不知何时变成了死胡同,四面都是新裂开的石缝,碎石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这边!林朝颜突然拽他往左侧,那里有面墙的石砖颜色发暗,可能是暗门!
她刚触到石砖,整面墙轰隆一声闭合。
沈张陵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再睁眼时,他们被困在了一间仅能容身的石室里。
头顶的裂隙漏下几缕光,照见林朝颜正抹着脸上的血,她的背包卡在石缝里,露出半截手电筒。
沈张陵......她声音发闷,伸手去够背包,我包里有......
先别乱动。沈张陵按住她的手,他的后背火辣辣地疼,刚才躲巨石时蹭破了皮,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石室的空气越来越闷,他听见远处传来更剧烈的崩塌声,混着某种类似铁链拖地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宫裂缝往这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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