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里,林战天的手指始终扣着怀里的旧皮卷。
羊皮纸边缘的凸起硌得他掌心发疼,那是父亲咽气前塞给他的。
当时父亲的血顺着指缝渗进他袖口,温度还没散尽,带着一丝咸腥味扑鼻而来。
“在看什么?”苏慕雪突然开口。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档位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才急刹车时,她的膝盖重重撞在方向盘上,此刻还在微微发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金属撞击的钝响。
林战天的手指顿了顿。
皮卷边缘的缝线已经开了,他轻轻一挑,一张泛黄的地图从夹层里滑落,上面用朱砂画着青岩镇的轮廓,镇后山崖处标着个醒目的“碑”字。
更下方有行小字:“碑启之时,天下大乱。”
“我爸说过,林家守的是不该守的东西。”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现在我知道了,是这个。”他把皮卷摊开,地图上的朱砂在车灯下泛着暗血般的光,仿佛还未干涸。
苏慕雪瞥了眼,瞳孔微微收缩。
她记者的直觉在跳动——这地图的纹路和昨夜林家地窖里被挖开的痕迹几乎重合。
“所以他们灭门,就为了这个?”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摄像机的开关,金属外壳传来微凉的触感。
引擎声突然变闷。
苏慕雪踩下刹车,前灯照亮了前方——原本的土路上横着半截倒木,周围的灌木被压得东倒西歪,像是有人刻意设下的障碍。
枝叶间还挂着新鲜的断痕,泥土翻起的气息混着草汁的味道扑面而来。
“荒村。”苏慕雪指着不远处的断墙,“青岩镇外围的废弃村落,三年前山体滑坡后就没人住了。”她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时,林战天闻到了铁锈味。
不是车的,是血的。
他先一步下车,鞋底碾过碎砖,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荒村的主屋门半掩着,门楣上的红对联褪成了灰白色,风吹过时,残破的纸片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战天摸到腰间的石碑碎片,温度突然升高,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灼热。
“有人!”苏慕雪的声音从屋角传来。
她蹲在一堆碎瓦旁,摄像机的补光灯照亮了地上的人——是个穿青灰色短打的男人,左腹插着半截匕首,血已经浸透了大片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林战天蹲下身。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浑浊的眼睛突然聚焦:“小...兄弟...”他的手死死攥着胸口,林战天顺着他的指尖看到一枚黑色令牌,“别信黑鹰会...他们是...马前卒...”
苏慕雪的摄像机开始录制,镜头对准男人的脸。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破旧的风箱。
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林战天手背,温热而黏腻:“真正要碑的...是玄冥府...他们...”他的手无力垂落,黑色令牌“当啷”掉在地上,刻着的“玄”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战天捡起令牌,触手冰凉,如同寒潭中的石头。
他抬头时,苏慕雪的摄像机还亮着,她的睫毛上凝着细汗,在灯光下闪烁如星点:“你认识他?”
“不。”林战天把令牌塞进怀里,“但他认识我要找的人。”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临终前说的“不是我们能守的”突然有了重量——原来他们守的不只是一块碑,是整个修炼界的狼子野心。
苏慕雪关掉摄像机,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操作:“我要把这段视频发出去。”
“不行!”林战天抓住她的手腕,皮肤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脉搏震动,“会暴露我!”
“暴露你才能保护你。”苏慕雪挣开他的手,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声音却异常冷静,“昨晚林家满门被杀,今早青岩镇所有监控都被清空。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追你?因为你是最关键的知情人。”
手机提示音响起,视频上传完成。
林战天盯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想起父亲教他跑酷时说的话:“遇到悬崖别闭眼,看清脚下的石头才能跳过去。”现在他脚下的石头,是苏慕雪递来的这把双刃剑。
越野车重新启动时,林战天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镇口已封,速往后山。”发信人显示为“未知”。
他抬头看向后视镜,苏慕雪正咬着下唇看导航:“前面是镇口检查站,平时只有两个保安,现在……”她顿了顿,“现在有七辆车,车灯全亮着。”
林战天摸出怀里的玉牌——那是父亲戴了二十年的,雕着云纹,此刻在他掌心发烫,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
“停车。”他突然说。
苏慕雪踩下刹车,车停在荒村后巷的断墙边。
林战天推开车门,山风卷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吹得他额前碎发飞扬。
“你要去哪?”苏慕雪也下了车,摄像机还挂在脖子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后山。”林战天指着远处的山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我爸说过,碑的秘密在后山。现在我要去挖出来。”他摸了摸怀里的皮卷和令牌,“还有,玄冥府...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苏慕雪没说话,只是举起摄像机。
镜头里,少年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朝着山崖方向走去。
风掠过荒村的断墙,传来若有若无的虫鸣,混着远处镇口的警笛声,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林战天走到山崖边缘时,回头看了眼。
苏慕雪的车灯还亮着,像颗遥远的星。
他摸出父亲的玉牌,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指引着后山密林的方向。
“我要变强。”他对着山风轻声说,“我要复仇。”
山风卷起他的碎发,远处都市的灯火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林战天握紧玉牌,朝着密林深处走去,身后的荒村在夜色中渐渐模糊,只剩石碑碎片的轻响,和他加速的心跳,在寂静里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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