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林微已经坐在了市图书馆三楼的角落。这里是她和苏晴高中时常来的秘密基地，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桌面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像极了她们回不去的少女时代。苏晴将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陶瓷杯壁上的小熊图案被热气熏得模糊，真的想好了？发小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捏着的手机屏幕上，是林微刚发过去的定位——城郊那段以死亡弯道闻名的沿江公路。
林微的手指在可可杯沿画着圈，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三天前从医院醒来时，护士递来的缴费单上顾晏辰三个字像淬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床头柜上放着他留下的离婚协议和一张支票，数字后面的零像一个个黑洞，吞噬了她最后一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她轻声说，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偷偷复印的母亲病历和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帮我照顾好她。
苏晴的眼泪砸在热可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林微看着发小通红的眼眶，突然笑了，嘴角扯动时牵扯到脸颊未消的淤青，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哭什么，她用纸巾擦掉苏晴脸上的泪，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这不是葬礼，是重生。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想起昨夜收拾行李时，从衣柜深处翻出的那件顾晏辰送的羊绒衫，领口还残留着他惯用的雪松香，被她剪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连同那个曾经心动过的自己一起，碾进了城市的排污管道。
周五凌晨三点，沿江公路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林微坐在租来的二手捷达副驾座上，看着苏晴将定时装置连接到刹车系统。仪表盘的冷光照在发小苍白的脸上，她的手指抖得厉害，螺丝刀几次滑落。别怕，林微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记得把行车记录仪格式化，然后把这个放在驾驶座。她递过去的牛皮信封里，装着早已写好的遗书——用左手写的潦草字迹，模仿着绝望者的笔迹，字里行间都是对顾晏辰的爱恨纠缠。
江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在浓雾中格外清晰。林微最后检查了一遍车里的布置：副驾座安全带卡扣被磨平，座位上撒着她的头发，中控台上放着她常用的薄荷糖和那枚被顾晏辰丢弃的婚戒。苏晴抱着她哭得几乎晕厥，到了国外记得报平安的叮嘱被雾气撕成碎片。林微替发小擦掉眼泪，转身走向停在五百米外的接应车辆，高跟鞋踩在结霜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过去的自己敲丧钟。
凌晨四点十七分，刺耳的撞击声撕破了江面的寂静。林微站在对岸的山坡上，用望远镜看着捷达车冲破护栏坠入江心，红色的尾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很快被汹涌的江水吞没。苏晴按照计划拨打了报警电话，哭腔在免提里传出，我朋友......她想不开......林微关掉手机，将SIM卡扔进火堆，塑料外壳燃烧的焦臭味混杂着晨雾的潮湿，呛得她剧烈咳嗽。
火堆旁散落着她最后丢弃的东西：顾晏辰送的那条刻错名字的项链、他朋友圈截图的打印件、甚至还有那本记录了从心动到绝望的日记。火苗舔舐着纸张，将他今天记得我不吃香菜的甜蜜和他说我的肾是唯一价值的残忍一同烧成灰烬。林微看着那些黑色的纸灰被晨风吹向江面，像无数只破碎的蝴蝶，最终落在那片吞噬了林微的水域。她裹紧身上的冲锋衣，转身走向隐藏在密林深处的越野车，后视镜里，初升的太阳正将江面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而她的世界，终于迎来了没有顾晏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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